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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 《鬼乘菩萨》
国恐kan好活
火之高兴rua
2019-08-13, 21:51
Post #1


主物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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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乘菩萨

   
一、
   雍正十三年八月廿一,陛下又病了。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有一封密旨,在皇上抱恙之初,就被总管太监——苏培盛亲领着,从陛下现居的圆明园内,火速递到了雍和宫中。
   “着尚虞备用处,速查銮仪卫密库,凡关佛道、异教、巨湖、乌鸟、丹丸者,时审而速报。”
   五项其中三项,是我们血滴子领旨后,在询问圣体是否安康时,苏培盛告知,陛下近日来,梦中经常出现菩萨、大湖、乌鸟等奇异事物,特要求下发审查的。
   不过苏公公也说不用担心,陛下身旁早有熹贵妃、以及四阿哥宝亲王侍候,还有几大国医圣手也早已进了圆明园。
   但究竟为了什么,要血滴子去调查早已中落的銮仪卫?
   銮仪卫为前明锦衣卫改制而成,曾明面上进行皇帝的仪仗和保卫工作,暗里却仍监察万事,是皇帝最重要的耳目。可由于在先帝康熙爷时,鳌拜在銮仪卫中掺了太多沙子;鳌拜垮台后,康熙爷便下令,停了銮仪卫暗地里的工作。銮仪卫大部分的密牒文件早已被销毁,几近七十年,怎么又来的密库一说?
   但按照密旨所注,血滴子廿一日当天,便找到了銮仪卫密库,其中一应物事,被分类搬到了尚虞备用处——即血滴子的总所,雍和宫中。
   銮仪卫遗留下来的文件中,真正全部牵涉到皇上所提五项的,就只有在顺治十七年末,被找到的几份手记和日记本。所有的笔记本都递到了我这个总领的手上来。它们的主人,是銮仪卫六品整仪尉--孟衍。据銮仪卫内部资料记载,顺治十七年末,他带领一队战斗、勘察好手,执行当时宫内秘密下达的重要任务。结果那一整队人,在任务过程中都神秘地消失了。
   不过令我讶异的是,过去了七十多年,这个孟衍所遗留下的亲笔笔记,居然还保存的较为完好。一个已经失去监察大权数十年的銮仪卫,为什么还会如此尽心地,把这几册笔记保存呢?
   
二、
   孟衍,直隶省永平府人,崇德二年生。他在顺治十七年初冬,进正六品整仪尉前,只是个小小的从七品经历。据他日记中所写,他由一位从龙入关,后拜銮仪卫云麾使的满人——乌雅·勒尔甘所辖。日记中,勒尔甘是一位极其鄙薄汉人,对待下属,相当刁钻刻薄的銮仪卫高官。那些不堪其辱的汉人下属,想要辞官离去,勒尔甘都不会轻易放过。而事情出现端倪和诡异变化的,是在顺治十七年的九月十九日。
   其时,距皇贵妃董鄂氏薨逝正好一个月,顺治爷对董鄂妃深情之至,先是寻死觅活,之后又下令内阁,将董鄂妃封为了有整整十二字谥字的皇后,丧礼的隆重的程度,甚至都高过了建立大清伟业,顺治爷皇考——太宗皇帝的葬礼。普天之下尽数服丧,顺治皇帝又闹着出家,全国震动。而董鄂皇后崩殂三七日后,景山上的火化道场,更是有一些诡异的传闻流出。直到九月十九,孟衍被勒尔甘唤到,地处紫禁城东南角楼的銮仪卫总司中,二人进行了一番密谈。
   当日不知什么原因,勒尔甘面色有些不自然,十分生硬甚至是很没精神。而在密谈过程中,勒尔甘一反平日嘲讽斥骂的姿态,和颜悦色地告知,孟衍得了一件差事——一件不由銮仪卫总司下发办理,由宫里直接管理的案子,交到了他一介卑微的七品经历身上。
   “陛下听闻孟经历探案如神,叹经历高才,居然屈居七品。恰好宫里出了点事儿,内务府没用查不出,皇上这里,要你去宫里了解下情况——能得圣上青眼,孟经历可要好好把握啊。”
   孟衍自己也是惊疑不定,勒尔甘态度突然极大地好转,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若真办好差事,日后必定平步青云——勒尔甘骨子里就鄙弃外族之人,就算是三品以上的汉人大员,勒尔甘也常在公众之前讥讽,就因为他是大清的锦衣卫——銮仪卫中的高官。
   当天,孟衍便见到了从宫内来,安排事宜的太监吴良辅。据吴良辅所言,顺治爷由于董鄂皇后的仙去,伤神之极。而太医院开来的安神香药丸,其中有几粒,在陛下的寝宫乾清宫中,被同等数量的几粒假药丸代替了。幸而顺治爷服下一粒假药丸后,觉察到不对,立即吐了出来。虽然经查,假药丸无毒,但问题仍很重大。药丸进乾清宫时,被查过一遍又一遍,说明是后来才被调换的。太医院被清查十数遍,慎刑司也把乾清宫原有的,和近月进出的太监奴婢几乎审死干净,都没发现究竟是谁做的。
   孟衍得知,就算炼制少少几粒假药丸,所需材料其实也是极多。而一列被严审进宫的珍稀药材,账目都清晰无比,这么大的假是做不了的。而且炼制的阵仗,吴良辅也说比较大,在宫里炼制难以实现,所以应该是在宫外炼成,又带进乾清宫的。
   吴良辅最后交给了孟衍一张,写满了假药的材料信息的单子,和装着两粒假药丸的小瓷瓶。
   其实孟衍也明白,这药丸必然不是吴良辅表面上所说,只是安神的功效。吴良辅所给的单子上,所记材料有天葵水、紫河车、白朱砂、秋石等药物,甚至还有不少类似辰砂、真铅、阴火白等道士炼丹的材料。但炼制手法却讳莫如深——药材邪异,手法阴晦,且药丸通体灰白,闻起来味道极淡。
   不过从单子上可以得知,这些材料就炼单单手中这两枚,就所耗极靡。既要隐蔽,宫外通过刑部衙门不太合适,所以查这些巨量药材,还是孟衍这些皇帝亲领的銮仪卫来的好些。
   虽然上面表示了,必要时,可以直接走些衙门程序来协助破案。但孟衍自认,不可能是皇帝那边放出来的唯一一条线。手记写到这里,也表明了孟衍虽胸怀忐忑,不知查不出,抑或是查出真相后,他和那些一起做这件暗事的同侪,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但他还是心怀希望,他能够顺利破案、升迁,不再受上司的欺侮,再迎娶一位贴己美丽的妻子。孟衍每每听及思及,顺治爷和董鄂皇后的爱情故事,也会幻想,自己若能娶一位那么知心的女子,也一定会神魂颠倒,爱她入骨……
   
三、
   孟衍率先翻查了,禁军登记的,进入内宫人事的造册,但自董鄂皇后大行后的前几日,纷乱的祭奠场面,很多还是在内宫举行的。僧人进入内宫,都身随顺治爷周侧,即使进了藏药的乾清宫,皇帝必然也在那里,那时戒卫森严,偷药换药几乎不可能。而进入内府工作的杂仆,安排的都是长期受召的同一批,家底也被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些浅显的线索宫里早查过了,僧人和宫外仆役都没嫌疑。孟衍只有从药材入手了。
   九月廿四日,孟衍实在抵不过勒尔甘的盛情邀请,再加上他心中另有打算,便在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雪中,只身赶赴勒尔甘宅邸的夜宴。
   虽然孟衍一直对勒尔甘,突然表现出的好意心怀介惕,但他如今调查进入死胡同,怎么能不焦急?于是席间,孟衍也就站起敬完酒后,开始拿捏着分寸,不吐案件实情地,寻求面前銮仪卫中高官的帮助。孟衍又递给了勒尔甘,自己抄录的假药丸所需材料信息的纸张,以及问这些药材,若要大量地在京城内流通,能否查出些眉目。
   其实孟衍也明白,若这些假药是在京城外炼成的,那他一介七品经历绝不可能查出来。但事到如今,只有赌下药丸是在京内炼的了。
   勒尔甘大致看了一下,先是说,这些药材,虽然有些很是偏怪难寻,但偌大京师,如果是分批,分不同线路隐晦地运,想查出来还是不可能。在孟衍刚露出失望表情时,勒尔甘又笑着说道,他还有另一种方法。说罢便转头对后堂喊道:“鄂赫,你来看看。”
   据孟衍所写,其时的小雪,虽是压松犹未得,但天地已然萧瑟。不远处的景山,都透出破败的气息。但和着从后堂深闱轻袅步出的少女,盎然的春意,就在厅内勃发出来。少女真如青阳节气踏春而来的句芒青女,华茂春松。
   勒尔甘介绍,这是他的亲妹鄂赫,家中阿玛额么去得早,就一直由勒尔甘和他妻子带着。勒尔甘虽宠爱这个亲妹至极,但妻子死后,却也不大管教得来鄂赫。大概再加上她天生机俏,所以鄂赫不像别家的女子,只是稍有些羞涩,一直没有抬头看孟衍。但别的更多的,还是让人生出可爱亲近之感。孟衍当时偷偷观察,少女未戴头饰,梳髻垂辫,是未出阁的发式。
   勒尔甘又说,鄂赫伶俐,自小便对医理药学感兴趣——她阿嫂原来也是名声不小的女医,随着她的喜好一教,发现鄂赫真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短短几年,她阿嫂就说教不了了。勒尔甘说,以后还真可能要应她阿嫂所言:“日后可为大清义妁”。说完不等孟衍发言,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自己的家妹,顺便阐述了下孟衍的问题。
   看着她低垂着眼睑阅读纸张,长而疏的睫毛影,在粉颊上轻微闪动,孟衍感觉这些轻柔的睫毛也扫在自己心尖。
   孟衍在日记上写道,少女终于抬头望向了自己时,自己好似在她眼中,看见了在烟花三月将花瓣打坠的蒙蒙细雨。
   我读着孟衍在这里,就花如此之多的篇幅,写这位女子。哪怕日记之后所写,我仍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孟衍对这位少女强烈的爱慕之意。就像孟衍所写:“感觉真的就是她了。”不过据我所闻,“鄂赫”此名当真少见。
   鄂赫双眼放光,不知是因为孟衍这个人,还是因为对单上的药材来了兴致,竟径直问道:“孟经历,小女子这里已经有了头绪,不知经历现在身上可带有此药?”少女左眼下那一颗动人的泪痣,更添她的肌肤美感。
   应着鄂赫对他的要求,孟衍就拿出了,有意带来的一粒。鄂赫轻轻刮下假药上的一些小粉末,放入唇中轻抿。假药无毒,孟衍也正好借机,名正言顺地观察少女。抿完后,鄂赫又刮下更多的粉末,在孟衍面前用唇舌轻抿,勒尔甘倒也不阻拦。就这样,鄂赫每次越尝越多,双眼却是越来越亮,到最后剩大半药丸时,鄂赫终于对孟衍自信地说道:“孟经历,单子上所写基本属实,不过紫河车这一项,不该是妇人生产后,所剩的胞衣烘晒干燥得到的,而应该是新鲜的象胎。”
   孟衍实在是瞠目结舌,太医院化验分析所得的方子,被一位少女用嘴尝了一些,就说出了漏洞。之后那场溪桥雪夜中,鄂赫不好意思地解释,那是由于,这药丸本就是大象胎盘这剂药用的最多,且她自己不久前,尝过炼制后的象胎,所以能分辨出与干燥人胎间的差别。而且紫河车的用途,实在是远远多于广于象胎,也怪不得太医院直接把象胎当作了人胎。
   不过她最后也提到了,这样炼制的药丸,感觉总是缺少了一味药材,没有激发出真正的药性。所以,应该是服药者,前期伏延蛇行地服用炼制不完全的药丸;最后再服用完全炼成的,引导之前积淀的部分药性,厚积薄发,来达到效果的。所以目前,她看不出来这药究竟有什么用。
   后来宫内太医院再查,药丸中确实应该是新鲜的象胎。既然如此,那便好查了许多。京城中的大象,就只有归宫内辖管的内外象房饲养,送由本就是銮仪卫管制的训象所训导,再引至演象所,为朝仪盛会的出现而演练。孟衍不出几日便查出了,大象在内外象房生产后,胎盘胞衣由相应饲养者拿去售卖,一般由各个制药坊收去。而几粒假药丸所要的象胎不少,还要保持新鲜,所以需要那些母象,在几日内一同生产。找到符合要求的一段日期,再从饲养者顺藤摸瓜,孟衍果然查到了,这些象胎,表面上被一些,压根没听说过的制药坊收了,其实全汇到了城北一处,荒败到四下无人的大院内。
   十月初一,冥阴节,孟衍在大院百尺之外的树林中蹲伏观测时,被人如无声的阴风潜到了背后。此人并不擒住孟衍,而是直接将他打昏了过去。
   
四、
   之后孟衍记录,在他醒来时,在一处横披窗透光的房内,见到了一位年老,但精神矍铄的老嬷。她身着华贵黑领绿袍,面色威严而又深沉,应该是宫内某位权重的老侍女。当老嬷道出自己为苏墨儿时,孟衍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苏墨儿,为当时昭圣皇太后最得力的侍女。康熙年间,昭圣皇太后大行后,被谥为孝庄文太后,苏墨儿逝世后则一直被尊称为苏麻喇姑,到现在雍正年一直如此。这一对主仆,在大清初年实在留下了太多传奇。
   而孟衍也从苏麻喇姑处听到了前因后果:原来,顺治爷从顺治十四年开始,将信仰从他亲信的德国玛法,神圣罗马帝国的耶稣会士——汤若望力推的天主教上,转移到了佛教。彼时此时,大清虽主推藏传喇嘛教,但顺治爷还是主参汉传禅宗,常与临济宗紫衣大师玉林通琇,及其弟子行森参禅。月前董鄂皇后崩殂,顺治爷心死,又在行森和尚的鼓动下,一心只愿遁入空门。堂堂大清天子,竟想剃度出家,孝庄太后惊怒之下,严令调查,很快便查出,顺治爷表面参禅见性,背里却和行森和尚,拜什么次仁菩萨。次仁,藏语之长生也。但佛道思想,本就追求了脱生死轮回,而不像道教,追求长生不死。且那次仁菩萨,更是所有佛学大师,都闻所未闻的。面对同样精于佛道的太后的质问,顺治爷只说,所拜的其实是文殊师利菩萨。但暗中,顺治爷却加大了保护行森和尚的力度。
   转折是在苏麻喇姑得到消息,自董鄂皇后崩逝的头七日开始,顺治爷便开始服用由行森带来的一些灰白药丸。据乾清宫中安插的钉子汇报,每夜顺治爷服下药丸后,梦中多呓语。时而呼喊董鄂皇后,声音令闻者落泪;时而喃喃低语,钉子极力听到几句,大致为:“我观正法,无为无相,无去无来,无生无灭……我于次仁错处,发正信心虔诚顶礼。学菩提萨埵,行莫起非,断我三戒,斯人往回,得无量长生……”甚至还卧于榻上,微微合掌摄心而虚拜,景象诡异至极。
   一来二去,自然乾清宫中钉子为内应,大内高手多次往返,几次调换,要太后手下名医,查出此药的用途。结果未曾想,顺治爷竟对这药丸如此敏感,一试便知真假。顺治爷在盛怒之下,也就令人搜查了。
   等到苏麻喇姑说完,她身旁单独留下来的一个心腹宦官,直接给被绑住的孟衍,灌下了一剂毒药。孟衍如坠冰窖,苏麻喇姑却面无表情地表示,此药由雷公藤和钩吻互混熬制,四日内如果不服下慢性解药,必死无疑。之后便将事先备好的一应安排情况,告诉了孟衍。要他之后如何作为一名新的钉子,回报皇帝内情,协助太后所居的慈宁宫的调查。只有这样,他才能每隔三日,收到一副暂缓毒药药性的慢性解药。
   十月初二,按照苏麻喇姑的安排,孟衍成功将“换药贼”交给了吴良辅。根据一套备好的说辞,和太后暗中的干预,乾清宫那里只以为是,在慎刑司内有偌大关系的一位老黄门,贪图太医院秘方,换药以求在京城外,捣鼓出安神药丸的方子,来以此求大发一笔。最终十几颗人头落地,这件案子就算结了。
   十月初九,孟衍进銮仪卫六品整仪尉,同时当天便见到了,刚从景山寿椿殿,为董鄂皇后断七归来的天子顺治爷。然而令他惊愕的是,顺治爷居然已经剃度,法号“行痴”。因为銮仪卫本就在明面上,行皇帝的保卫移驾之责,所以顺治爷便要孟衍跟随保护自己。这之内,估计少不了孝庄太后的手段。
   当夜恰好又是细雪纷纷,作为升迁宴主角的孟衍,实在受不了勒尔甘过于热情的劝酒,小醉微醺地走出酒楼透风。雪虽细,却也薄薄地积了几层。孟衍在街上左右眺望,偌长的街道,只有月华流光在远处的雪路上徘徊,不尽的道路,掩映在茫茫夜色之中。接着,他听到了如鸣佩环的溪石之声。
   几大杯烈酒下肚,孟衍只觉得脑中有些虚幻,甚至怀疑这二十日的经历,是否只是一场大梦?不知为什么,孟衍就被那溪声吸引了过去。原来楼斋后就有一栈短桥,一流溪。
   夜来溪雪已平桥,孟衍见到了清美月色下,临水而立的少女。耶溪女胜雪,更是带来了点点和煦的春意。孟衍由于相思而焦躁了十几天的心脏,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
   似有所觉,孟衍偏头望去,便看见了不远马车处,对自己微笑致意的勒尔甘。孟衍日记中写道,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极其疼爱妹妹的上司,为什么对自己突然和善起来。看来鄂赫对自己是真有心意了?
   勒尔甘退去,孟衍踏着月光,走到了鄂赫的身旁。他此时觉得,这才是真的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
   十月十五,玉林通琇大师被孝庄太后传召至京师,被要求劝阻顺治爷出家入禅。但实际上是,虽然玉林的弟子,行森在顺治爷身周进行着“蛊惑”,但慈宁宫那里摸不清楚,玉林在这件诡秘之事中扮演的角色。于是,在孝庄太后那里的安排下,孟衍得以顺利窃听到,光头天子和紫衣禅师的一番密谈。
   
五、
   密谈刚开始,顺治爷就先向玉林一拜,似乎十分急切地,开口询问:“师父,朕每日心念《朴伽法释》,参次仁菩萨,为何梦中,始终不见菩萨双足踏出圣湖呢?”
   玉林:“诚心虽足,三戒虽断,然行痴你,还是过焦过躁。修恶鬼外乘,虽不舍贪、痴、嗔内乘三戒,但戒仁戒义戒躁。为了董鄂皇后,你五常已断,但还需兼修内里,真正做到泰山崩,麋鹿兴而自当清风拂面。行森给你的药丸,就是为了助你到时,见到菩萨真身后,不会神智失常,保持灵台清明。也只有如此,方能修得鬼乘,斯人往生,得长生大道啊。”
   接下来的谈话,却较多的是谈论如何将太后那里应付过去,不过在密谈最后,玉林的一席话引起了孟衍的注意:
   玉林说,前明泰昌帝,在其登基当日开始服白丸,大概一月后“参透本心”,可他也为“那一天”的到来等了六年,才得以面见次仁菩萨真身,修得正果,得无量长生。劝慰“行痴”不要过于惶急,最终的“红丸仙丹”他总会服下去的。
   之后,顺治爷在太后面前,假意表示不会出家,开始蓄发,朝廷的一切,也貌似开始步上了正轨。而在得到了孟衍的消息后,孝庄太后却也没有在明面上发作,只是暗地里要各方加紧了调查。
   窃听到的信息貌似很多,但大部分,都是让人无从下手调查的“谜语”。真正就孟衍容易找到突破口的,应该就是谈话结尾提到的,前朝的泰昌皇帝,明光宗朱常洛了。
   明光宗朱常洛,年号泰昌,其即位后一个月,就晏驾崩殂。据载此为泰昌帝,服用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丸所致,为明末一大疑案,史称“红丸案”。而这距离顺治十七年,也过去了正好四十年。
   孟衍翻查了记载正史的《明史纪事本末》;记撰稗史的《石匮书》、《枣林杂俎》;还有专门记载泰昌、天启两帝的《两朝从信录》等,结果查阅了十余日,收获却是寡寡。
   十月廿一,慈宁宫处派来了一位老者和孟衍见面。他告诉孟衍,玉林所说的恶鬼外乘,可能是相对佛教中修习的三乘佛法、五乘教法而言。他们将鬼乘称为外乘,三、五之乘称为内乘,而这只可能是那邪教,为抬高自身地位而杜撰的说法。正法三乘为:声闻乘、缘觉乘以及大乘——菩萨乘,五乘则是在三乘中,加上了天、人二乘。但正道佛法,无论三五之乘,皆为断却三千烦恼,普渡引导众生,都是大善之道。而他们所提的外乘鬼乘,却要修习者断舍天伦五常,抛去一切人性慈悲,这和蛊惑众生,使其堕入恶鬼之道又有什么区别?
   十一月初三,孟衍收到了慈宁宫那里发来的密信:太后那里于江南省江宁府,找到了一位,曾贴身侍候前朝泰昌帝的老宦官,其在初三日上午,已经被带到京城。太后安排了包括孟衍在内的一拨人前去询问调查。
   老宦官名叫温来喜,明朝履亡前一直在宫内生活。温来喜净身入宫约十年后,被调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泰昌帝,居住的慈庆宫内。再是两年后,温来喜成为了泰昌帝的贴身宦官。
   据温来喜回忆,虽然泰昌帝贵为皇长子,可由于泰昌帝的皇父,万历帝十分宠爱郑贵妃,以及他与郑贵妃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所以万历帝一直都想立朱常洵为太子,甚至和各路大臣勾心斗角数十年,是为史上有名的“争国本”。虽然最终,还是泰昌帝被立为东宫太子,但他仍然和早年一样,始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直至万历四十三年的“梃击案”,摧垮了他最后的意志。在不知何人的引导下,他确实开始拜“次仁菩萨”,数年后开始服一种灰白色的丹药。那时的温来喜虽然年轻,可已经是泰昌帝的心腹之一。泰昌帝朱常洛本性温良,也能够较为平等地对待温来喜。虽然泰昌帝从未在任何下人面前,明说次仁菩萨之事,但他也会将每日服药后的梦境,透露给温来喜。
   温来喜说,在梦中,泰昌帝赤身裸体,站在一片极为广阔的湖面中央,他日夜念诵的《朴伽法释》中记载,此湖名叫“次仁错”。在这里,他不是什么天皇贵胄,他只是朱常洛。梦境中没有太阳,柔和明亮的光线从四面照射开来。而奇异的是,湖面和天空好似倒转了,次仁错表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纹,朱常洛就像站在一块巨大的透明镜子上。向下望去,只能看见“镜子”中的蓝天白云。极为澄澈的天空,好像被永远地冻结在了其中。而头顶上灰色的天空,看起来却是波潮涌动,虽然看不出有任何水的存在,可朱常洛能明明白白的看到,浑浊暗灰的天空中,波纹疯狂流窜,波峰起涌,就像是没有起浪的巨湖下,巨大暗潮汹涌一般。脚下清湖宁静明亮,头顶天空秽浊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后,朱常洛才隐约见到,天空之湖中,貌似是有什么极小的东西在兴风作浪。直到那东西向自己飞来,朱常洛才惊恐地看到,那是一只巨大无匹的妖鸟,通体玄黑,生有多头。等飞到距离朱常洛面前十数丈的湖面上后,它踩在了上面。朱常洛观察,妖鸟身体就像是画作中常见的凤凰,不过它的颜色是在太黑了,就像闪耀着黑色的光芒一样。本应长着脖子的地方,生出十根细长的脖颈,妖鸟九头十颈,其中一根颈处没有头颅,不住地滴血。它长着猩红色怪眼的巨大头颅,每颗就有常人大小。
   突然它的九颗头颅,开始疯狂地撕咬断掉的脖颈,拉扯着将喷涌出的血水,灌注在它爪底蔚蓝的湖面上,发出令人疯狂的巨大尖锐嘶鸣,如同百鬼夜哭。偏生朱常洛,感觉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有呆呆地站定,承受这可怕的巨响。
   妖鸟乌红的血液,透出腐朽的气味。血水还没向四处流淌,就被湖面饥渴地“吸”了进去。片刻后,妖鸟停止了放血和嘶吼,而是徘徊旋转地飞起,九张鸟喙里开始唱诵,朱常洛所不能理解的奇异声调。这声调像是僧人嗫嚅诵经之声,又带些恶鬼凄惨不绝的哀嚎。音量虽不强,但就像是在朱常洛颅内响起的,令他头颅都快为之炸裂。接着,朱常洛看见了,一尊极为庞大的白玉菩萨像,从原来妖鸟站立的地方缓缓升起。此时的次仁错湖面,才开始以菩萨像升起的地方为中心,泛起涟漪。波纹到了朱常洛的脚下,则像是遇到了礁石般被分割开来。
   几日后,梦境中的菩萨像,在升至脚踝处便停了下来。次仁菩萨右手拇指食指相捻成环,结说法印;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平伸,为施愿印。妖鸟则一直盘桓在距离巨大菩萨像顶的几十丈内,重复着那怪异恐怖的吟诵之声,断颈处的腐血,滴落在镜面一般湖上,或是菩萨巨像上,都被迅速地吸收了去。虽然妖鸟早就离开了昏灰的天空,但暗潮仍然在天空中涌动,甚至愈演愈烈。
   而在白天,在泰昌帝的秘密要求下,那只妖鸟的来历也很快被查了出来:妖鸟名曰鬼车,虽上古之籍中早早地就有了记载,可是关于鬼车鸟的起源,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是鬼车源自于《山海经·大荒北经》所载的,楚人自古崇拜图腾——九凤。九凤作为能和龙平起平坐的伟大图腾,令人惊异的是,自汉朝起,它就从各种文献中诡秘地逐渐消失了。其后类似于晋时《玄中记》,开始出现“姑获鸟”,书中把姑获、鬼车二鸟联系在一起,称为一物。但大部分文献中,像《太平御览》、《齐东野语》等,还是把九头鸟和鬼车鸟视作同一种妖鸟。至于鬼车鸟,相关文献更是繁杂,从九凤开源出妖异的鬼车鸟的汉朝起,鬼车鸟的传说和记载就层出不穷。魏晋《玄中记》多有提及,南北朝之《荆楚岁时记》、唐时更有《白泽图》、《帝鹄书》、《酉阳杂俎》等,至宋时,最为繁多,光是有名词人为之作词的,就有欧阳修、梅尧臣、朱翌等。再到明,开国军师刘伯温、四大才子之一杨升庵,再到《正字通》、李时珍《本草纲目》,都有相关记录,当真是浩卷繁帙。唯有不同的是,鬼车鸟都是被载为赤红色的,而这只巨大的鬼车,实在是太过漆黑了。
   那么鬼车鸟在梦境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古籍有载,青鸟是引领凡人,以及为菩萨神佛报信的使者,这乌黑的鬼车鸟,是否充当了引领次仁菩萨的使者呢?
   终于,在泰昌帝登基近一个月时,他在梦中看见了菩萨的降临。据他对温来喜的描述,次仁菩萨只是和以前出水的时候一样,双足缓缓地升出了湖面。而半空中徘徊的的鬼车鸟停止了唱诵,只是低着九颗巨头,沉默地观察着次仁菩萨巨像。但朱常洛分明地看到了,本来就如同巨湖沸腾一般的天空,变得更为疯狂,甚至可见惨白色的巨雷在天空的“水波”中蜿蜒窜动,发出轰隆的巨响。整个天空透露出一种夙愿得偿的歇斯底里。
   接着,朱常洛脚下似乎永远湛蓝明丽的次仁错,开始分离出一滴一滴的水珠,连续不断地从下往上地飞去,发出哗哗的声响,整个湖面开始向上“下雨”。次仁错中的蓝天白云,逐渐褪为灰黄的颜色。接着,次仁菩萨像开始不住地颤动嗡鸣,原来安详闭着的双眼缓慢地睁开,两行血泪,在菩萨慈悲安宁的脸上流淌而下。再低头望向湖面,朱常惊怵地看见,灰黄的湖中,似乎有无数的影子向上飞快地游来。
   面对这可怖之极的景象,朱常洛想逃也动不了。接着,那些飞向天空的雨滴,又开始从上往下地起火,像是天神将这些雨水都点燃了,一路从天空烧到次仁错湖面,无边无际的火雨坠落在这片如海的巨湖上。可是这些火雨伤不到朱常洛,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炙热,但次仁菩萨像却燃烧了起来,冲天的火光中,两行血泪分外明显。
   次仁错接着变为火红的颜色,黑影们在湖中好似也被点燃了,而它们就算被烧到极其残缺,都扭动挣扎着想逃离出来,可绝大部分影子在抵达湖面前,就被焚烧殆尽。但还是有极少数的影子,终于蹿出湖面,就像是穿过一层不存在的薄膜,没有带出一点水花。但它们淋到火雨后,又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在实质一般的湖面上滚动几下,就没了声息。
   待朱常洛看清这些影子的真身,居然是一群面相惊悚的恶鬼时,次仁菩萨在轰隆声响中分崩离析,如同一堵灼烈灿烂的大墙在漫天火雨中瓦解崩塌。
   终于,朱常洛听到了那熟悉的鸣啸声,鬼车鸟沐浴着火焰,赤红如浴火涅磐的九凤,冲刺向碎裂的菩萨像,就像是一张广阔巨大的裹尸布,盖向次仁菩萨的残骸……
   …………………………
   就在泰昌帝,对温来喜说完这个梦境几日后,温来喜和天下所有人就被告知,泰昌帝驾崩了。而背后所有的说法,都指向了福王朱常洵的生母——郑贵妃。但诡异的就是,郑贵妃与泰昌帝,虽然早年不和,可是泰昌帝登基后,却一直对郑贵妃十分恭顺;而献上红丸,导致泰昌帝崩殂的李可灼,在当时更是无罪加身。
   再从温来喜那里得知,虽然外界公认的,泰昌帝是死前的,最后一段光阴才服的红丸,但实际上,泰昌帝在暗地里服用那种灰白的药丸,还是有一个月左右。至于最后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丸,在经过温来喜检查时,他发觉到:“有浓烈的血腥气味。”
   再问到关于玉林所说的“六年后的那一天”,温来喜回忆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到:泰昌帝在立下遗嘱翌日,就自己亲手写了一封密旨,郑重其事地要温来喜交到东宫太子处,不得宣旨。只怕里面,就有泰昌帝之后的安排。
   
六、
   读到这里,我心里大概有了一定的谱。八月廿二日清晨,我应密旨中“时审而速报”的要求,写下了一封密报。陛下年轻时就多信道教方士,服用既济丹。雍正八年,陛下大病,被妖道贾士芳治愈。虽后来贾士芳被斩首,但我们血滴子却是知道,陛下仍然宠幸娄近垣、王定乾、张太虚等黄冠天师,服用丹药。密报中,我简短地叙述了泰昌帝的梦境,以及红白药丸的重要性,请求调查炼制丹药的一应道士的背景,以及举荐他们的关系人。
   至于泰昌帝晏驾后的第六年,也就是天启六年,确实发生了,就算现在的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我再次翻开孟衍的手记,果然,他们也怀疑到了——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的王恭厂大爆炸。
   若说泰昌帝的梦境是虚幻中的壮观诡奇的话,那么王恭厂大爆炸,就是实打实的古今巨变。其中很多现象,根本无法以常理解释: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巳时,王恭厂发生惊天巨变,难以形容的巨声响彻整个京城。宫内大殿崩塌,甚至距离王恭厂偌远之处都有人被活活震毙。王恭厂处漫天星火,烟尘蔽空,“白昼晦冥”,太阳都为之黯然。其周边十数里内,数万人与十万间房屋都被炸成了齑粉,残尸肢体如暴雨一般落下来;长安街德胜门,甚至能看见大量眉毛鼻子落下,惨烈至极。像衣物器皿,都飘到了昌平,乃至西山、东北郊。石驸马街上,一头五千斤石狮飞到了顺成门,甚至数十棵大树,都飞到了密云……
   但这次惊天爆炸,注定又是不寻常的,有太多的诡异现象,都无法以常理解释。众多死者与被毁灭的房屋,像是经过挑选,如同被献祭一般的。不少人死得千奇百怪:面对面的几人,有人毫发无损,有的却是头,或身体直接不见踪影;紧挨的房屋,有的变为灰烬,有的却安然无恙;而更诡异的是,大量死者死亡时赤身裸体,衣服却被移到了十里开外。更有甚者,在爆炸圈外,巨响过后,数十人直接消失不见,不留丝毫痕迹。
   而当时的皇帝,泰昌帝之子,天启帝朱由校正在乾清宫内用早膳,大殿崩坏,一应人等,除天启帝外全部身亡。在天启帝逃命途中,所有侍卫也离奇死亡,只剩天启帝一人逃到了交泰殿。甚至连天启帝仅剩的独苗——太子朱慈炅,也毙命于宫中。
   一年之后,天启七年的八月,天启帝病危,宫内对外宣称,为游湖落水而致。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里,天启帝也是服用了一剂,由兵部尚书霍维华进奉的,名为“仙方灵露饮”的奇药。结果在八月廿二日,天启帝离奇驾崩,霍维华如同李可灼,也是没有丝毫罪责。虽然“仙方灵露饮”表面上是灰白米汁,但其中掺杂了什么同色药粉,却也没人说的上来。
   至于“那一天”,究竟是不是指王恭厂爆炸那一天,众人还是不敢肯定。顺治十七年距离那场惊天之变,过去也有三十余年,太后那里派人如何在王恭厂寻找蛛丝马迹,也一直没有结果。《帝京景物略》和《天变邸抄》翻了一遍又一遍,《酌中志》、《明实录》等相关部分也找不到突破点,看来又是进了死胡同。
   但引起孟衍注意的一点是,《天变邸抄》及多份记录文献有载:“京师鬼车鸟昼夜叫,及月余,其声甚哀,更聚鸣观象台,尤异。”在爆炸的前一个月,有鬼车鸟,停留在预测祸福凶吉的钦天监的观象台处,不住地哀鸣。想起泰昌帝梦中,鬼车鸟用自血液哺育出了次仁菩萨,最后又在惊天的火光中降临重生,取代了其在梦境中,最重要的位置,这究竟预示着什么?
   十一月初八,孟衍又收到了太后那里来的消息:苏麻喇姑掌管的一个心腹探子,提出了玉林曾经说过,泰昌帝等了六年才见到菩萨真身,那会不会,直到天启六年的大爆炸,次仁菩萨真身才得以现身呢?
   孟衍他们原来一致认为,次仁菩萨这种从未听说过的邪异神明,只是那邪恶异教杜撰出来的。但从这方面想,若是王恭厂大爆炸,是次仁菩萨真身降临的结果,那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可是什么实质的东西降临,会引起那场怪奇的爆炸?问到那个探子,是怎么有这种想法时,他只是说,夜晚他一人在家睡觉时,只感觉半梦半醒间,有人贴到他的耳边,反复地将这说法低语碎念出来的。
   从这个设想开始勘察王恭厂,首要解决的就是,真身降临后,又是怎么消失的?是有人将其运走了,还是说用自己的神力离开了王恭厂?
   十一月十日,宵禁之后,慈宁宫的一队人马,被派去挖掘王恭厂地下。到了傍晚,孟衍收到消息,王恭厂地下果然有一条密道。
   密道修建得巨大且坚固,脆弱的地段由钢架支撑,主要裸露出来的还是土壤。挖掘队伍中大部分人进入密道勘察,等到了当日下午,那些人全数返回,说是密道到了一个平常的地方完全断掉,不像是自然或人力摧毁,而是就挖到了那里。向上掘去,发现密道尽头是在离紫禁城不远的地方。密道开头有一个相当巨大的坑,而尽头一侧的土壁上,发现一直渗出腐绿色的稀薄液体。
   之后挖掘的人马,顺着越来越稀的腐绿色液体挖掘,发现延伸到了紫禁城内一点,液体就彻底没有了。但至少可以断定,这所谓的次仁菩萨真身,是在降临后,就被移到了事先被挖好的密道中,被运到尽头的。
   于是太后处,又开始寻找,当年京内长于挖地或修陵的工匠。终于,十一月廿七,在京城内,找到了一位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他名叫严户,神智已不大清楚,可他当年是宫内有名的“土行孙”。每提到王恭厂处有一个地道,他就会莫名地惊恐,嘴里喔里哇啦地念叨“莫怪莫怪”、“大仙保佑”、“是皇上下的旨”等等,问不出个所以然。
   据他的子女所说,父亲从天启三年起,就被宫内召去进行一项密工。在天启六年的王恭厂爆炸后几天,他们的父亲回到家中,神情怪异,虽没有疯癫,却也是神神叨叨,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他强烈要求家人,隐瞒自己已经归家,要他们只管对外宣称,自己死在了这场爆炸中。严户回来后,特别恐惧于蜗牛、蛞蝓等物,见到如池塘中的绿水,就大肆呕吐。
   几个月后,一次严户醉酒,其实甚至可以说是,他是为了逃避什么,故意才把自己灌醉的。他当时趴在桌上喃喃低语,被儿子听到是:“老赵,江子,顺哥儿啊,莫怪我啊…… 他们没看见,我才跑的,我也救不了你们啊……大怪,大怪,大怪来了,要插死你们了,快跑……快跑……”说罢居然在梦中呜呜地哭了出来。
   严户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他一道做工的密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严户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不过关于这个巨大密道的知情者,如今应该就只有这一个严户了。可慈宁宫那里,用尽了一切方法,严户就是说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是孟衍想到了一个人。
   十二月初三,孟衍在勒尔甘家中见到了鄂赫,遗憾的是,那时是白天,天空也没有飘下增添气氛的白雪。两人在勒尔甘的书房内独处,门口就只有一位丫鬟候着。
   不得不说,鄂赫是真的大胆,勒尔甘也是真疼爱妹妹,孤男寡女就在一间书房内对望。虽然微微有些尴尬,可看着鄂赫泛起红晕的面颊,孟衍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两人在溪边雪月下的对话。
   孟衍问,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鄂赫:嗯……三月前,你来我们家中,交我哥哥要你连夜赶完的文书,看到你,就觉得很是……
   很是?
   很是滑稽,被我哥哥骂的面红耳赤。说罢少女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孟衍每每想起鄂赫出人意料的顽皮,大方伶俐,以及那一抹娇羞,就觉得自己沦陷其中。自己的心,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是她的。
   面对孟衍火热的目光,鄂赫似乎有些受不住了,轻声地问道:“那个……你今天找我来……?”
   孟衍才醒悟过来,将来意说了一遍。
   大概地讲述了下严户的情况,孟衍问鄂赫能不能在医道药理上帮助一下自己这里。
   鄂赫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始在勒尔甘的书房里翻阅医药书籍,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是过了良久,鄂赫认真地对孟衍说,可以。
   
七、
   十二月初八,孟衍他们终于在鄂赫的帮助下,从神志暂时清楚的严户那里得知,王恭厂地下的密道,本来就是要求修整到距离紫禁城不远处的。但重点是,爆炸当日,严户和那些密道的工匠,被要求一同在密道中待命,不久后,他们就听到了恐怖无比的巨响,感觉整个大地就像活了过来一般疯狂颤动。幸而密道也针对这个情况进行了加固,他们也被要求服下一些药物,提前潜入密道起点,一个早就被挖好的巨大水池中,他们各自将头伸入那些被绑在池底的倒扣的木桶中,呼吸其中的空气。
   在之前的要求中,他们要在距离巨响大概两刻后游回岸上。上岸后,又等待了约莫两刻,工匠们看见了一群官兵,拉着一个装有几十个轴轮,大的夸张的厚石板,从一侧进入了密道。石板像是整个取自巨大石山上,其上载有一个同样硕大无朋,被好几层极为宽广的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
   从水下上来的工匠们,被招呼着去拉这石板。严户在石板前进的右侧拉,他惊愕地发现,这个巨大的物体貌似是活的,麻布里不时传来蠕动的声音。
   虽然中间休息了多次,可拉了几个时辰后,一众工匠还是精疲力尽,可那些人数比他们还多的官大爷,却一直在后面阴沉着不说话,也不动手帮忙,只是跟着石板,和工匠们一起步行。
   终于,到了密道尽头,工匠们停下,望向那些官兵,官兵们却要工匠们把麻布都扯下来。严户多了个心眼儿,在众人扯下两层宽广厚实的麻布,都手忙脚乱时,趁所有人不注意,钻到了麻布底下。
   终于只剩最后一层麻布时,严户听到所有官兵拔出长刀,威吓着擒下工匠们,严户不敢躲在麻布边上,就听着所有工匠被擒后,有几个人扯下了最后一层麻布。
   瞬时,严户就听到了,那些他熟悉的工匠们的惊恐叫喊声。有的工匠开始疯狂挣扎,奈何他们体力已经耗尽了。
   工匠们还在不停地惊叫嘶吼,吓得严户在麻布下瑟瑟发抖。外面的官兵头领,似乎下了什么命令,只听“啊”的几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严户听到一种极为恶心的蠕动和呼噜声。接着,头领似乎又下了令,这回严户听到了更歇斯底里的哭喊吼叫声。可终究还是,哀嚎声一个一个地消失,蠕动声和呼噜声,却越来越响。
   最后,在他听到几位好友一同的哀嚎后,实在忍受不住,在堆叠了好几层的厚麻布下,挪向麻布边缘,向外张望去。
   眼前的光景,让严户脑内直接“轰”地一声,空白了。
   一条臃肿硕大,浑身滴落着粘稠液体,像是蛞蝓的腐绿色巨怪,趴在石板上。在明暗不定的火把光芒中,令人心生恶寒。它身上长着若干,貌似是锋利金属质的脊刺,可以自由收缩,上面已经尽数插着,和严户一同工作的工匠们。他们面目扭曲,显然死前极为痛苦绝望。
   严户只能从右侧看见巨怪的半张脸,它有着和面部极不相称的巨大口部,滴着恶心之极的绿色涎水。嘴内长着尖利的细长锐牙,泛着森森的冷意。而它三只昏黄的小眼,长在额部上三根不住抽动的长茎上,四处来回扭动张望着,残忍嗜血的眼神,似乎还在搜寻着下一个猎物。
   严户极力克制,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大概又是过了许久,严户看见,一个被刺在巨怪尖刺上的工匠,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孟衍惊怵地看到,那个工匠至死都没有瞑目的双眼,开始动了起来,但眼中却充满了死气,毫无生机可言。他发出“呜呃呃”的呻吟声,浑身颤抖了起来,然后严户看见,他的手臂上开始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质突刺,长短不一。
   接着,一个,两个,最后所有工匠都“复活”了。很久很久,到严户都没有了时间概念,饿到头晕眼花时,怪物身上,插着工匠们的脊刺一一脱落,那些工匠们落下来,然后木然地,在官兵们的控制范围内四处游荡。最后,那些“活尸”工匠们,又陆陆续续地,自主去拉动裸露着巨怪的石板,官兵们在他们后面跟着,很快石板紧挨到了密道的尽头。
   严户望到,那个巨怪将头部,紧贴在密道尽头的土壁上。良久后,它慢慢地将自己向土壁蠕动挤压,而接触土壤的部分,就像是化成了液体,一点一点地被挤进土中。本来没接触的部分仍然是“肉体”。头端的部分被挤进土壁中后,后面的部分接着液化,被向前蠕动着挤进去。在二者接触的土壁面上,流下了大量浓厚粘稠的绿色液体,滴落到地上。
   严户知道自己必须走了。趁着所有官兵都在注视着那个巨怪,工匠们也在迷茫麻木地望向密道顶部,他爬出麻布堆,先是安静迅速地,拐过距离此处很近的第一个弯,走出十几丈后,便飞速地向密道出口跑去,直到一个时辰后,他又重见了天日。
   听完严户的描述,孟衍和其他所有人都浑身发冷。最后问了严户不少问题,确实是天启帝按照他父皇泰昌帝的密旨,要求在泰昌帝驾崩后的第六年年初前,务必把密道修好,准备好一切工作。
   最后孟衍他们得到的一个重要信息:当年严户的一位,同样被召于参与此次秘密工程的好友,向他透露,在天启元年,他们就在景山内部,给什么菩萨的真身,修建一座巨大的地宫。相当一部分山体,直接被镂空。甚至,他们还在里面挖了一大片,宽广的活水暗湖。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巨怪的栖息之地,居然距离大内如此之近!就在紧挨神武门的景山内,和紫禁城内宫仅仅一河之隔。现在,最后的问题,就是他们应该如何秘密地进入景山内部,找到那座为“次仁菩萨”的“真身”打造的地下宫殿。
   …………………………
   几日后,就在众人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时,孝庄太后突然提出,董鄂皇后火化当日,董鄂皇后确实是被放进梓宫,和着几座奢华到匪夷所思的冥宫一起被点了火,成了灰的。既然大家已经推断出,顺治爷是为了复活董鄂皇后,才拜这鬼乘的次仁菩萨,那董鄂皇后就很可能没有被火化,而是在冥宫中就被转移了去。她还记得,当时,停放着董鄂皇后的棺柩的冥宫,被点燃不久后,有些侍卫在里面,依稀看见了有活人影子,在火光闪动的冥宫中来回晃动,诡异得令人发寒。
   就为了此事,孝庄太后质问顺治爷,是否秘密进行了活人殉葬。原来当初,顺治爷打算让三十名太监宫女,给董鄂皇后陪葬,但最后被太后、众大臣和僧侣劝阻了下来。顺治爷矢口否认,而宫里也确实没什么失踪的下人奴婢,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但景山上那几座,早被烧为灰烬的冥宫,都紧挨着观德殿、寿椿殿等,日夜有大量侍卫把守。为了防止惊动到顺治爷,慈宁宫那里,还要一段时间去准备和渗透,才能要孟衍他们去搜查冥宫的废墟。
   太后的安排是,他们这一队人,因为要掩人耳目,注定了人数不能太多,而且为防夜长梦多,他们要找到线索后,尽量一次性就找到景山中的巨宫。在探查出确定性的情报地址后,所有人不得打草惊蛇,务必回撤报信,由慈宁宫决定下一步指示。
   
八、
   十二月廿八,掐到丑时,孟衍以及另外九人,准备进入事先找到的地道中。入口在原来董鄂皇后,所躺梓宫位置底下。从入口处向东眺望,孟衍甚至可以望见,鄂赫居住的宅邸,就在景山的不远处。包括孟衍在内的,十人中六个人,跳进地道中,当把火把递进地道后,六人看到——地道宽高近一丈,两侧都密密麻麻地,各自镶嵌了一排石板,所有石板长约六尺宽两尺。其上雕刻有图案。孟衍立时就大发兴趣,希望能从图案中看出重要信息来。所有石板上,都雕刻着相同的图案:一位巨大的女性菩萨,正闭目盘坐,神色安宁,双手交叠仰放在盘膝上,拇指的指端互相接触,是为禅定印。而她左肩上,竟然站立着比菩萨本身还巨大的,由众多漆黑枯槁的小鬼组成的,一头偌大的鬼车鸟。
   六人先后挖出嵌在土中的几块石板,发现石板后的土壁上,什么也没有,石板背后也是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六人中再派出两人在前做斥候,孟衍在内的剩下四人,跟在后面,向地道深处进发。
   地道约莫每走十步,就要拐过一个方向相反的大弯,总体的趋势确实是向下,向着山体的深处走去。景山只有数十丈高,地道入口又不在山顶,来回折叠地,拐过十几个弯后,四人就猛地看到,面前就是地宫大殿内了。大殿内漆黑一片,但孟衍头皮马上就麻了。
   拐过最后一个弯,居然马上就是地道尽头,说明在前面探路的两人,在发出任何信号前,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四人刚刚准备转身掉头,结果地道两侧的,有几个石板应声而落,石板背后的深洞中,跳出了不少干瘦的人影。而背后的地宫中,传来了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以及呜呃的呻吟声,果然有大量的影子正在向这里围拢。
   地道前方的石板,背后没有任何异样,但不代表后面路程上的没有啊!
   在火把摇曳不定的光芒中,孟衍看到了,前后夹击他们的影子,是一群枯瘦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人”。他们都衣衫褴褛,毛发稀疏,浑身干枯,就像是在大漠中,被风干了数十日的干尸。枯枝一般的细颈上,摇摇欲坠地支撑着骷髅一般的头颅,黑黄破碎的烂牙中透出令人战栗的呻吟声。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胸口上,都有一处赤红的伤口,没有滴血,可是却在向外,散布着血红色的脉络,如同由血液织成的蛛网。
   地道宽广,四人都拔出刀来,向着地道内的这些干尸砍去,以求突出重围。结果这些干尸膂力惊人,被斩中也是满不在乎,甚至脖子被砍断一半,都能继续拉扯四人。后面的干尸团团围了上来,四人很快就擒。
   突然,大殿瞬间就被点亮,一应烛火、灯笼都被原来静候在旁的干尸点燃。地宫大殿,正中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在湖泊临近地道的,也就是下侧,有四个王座,并排屹立在一起。
   四人中除孟衍的三人,还有做斥候的两人,以及从地道中被押出来的,原来没有进地道,在外望风的四人,都被干尸们拉扯着,跪到占据这座宏伟巨殿,绝大部分地面的湖泊右侧,等待他们最终的命运。
   孟衍则被押着跪到四个王座面前,四个中的三个王座,从右到左,分别坐着三个男子,最左边的王座却是空着的。空着的王座的左后方,有一口由木架支撑,巨大的冥黑色棺木停放着。
   孟衍面前的三个男子,都身穿破旧龙袍,其中两人形色干瘦枯槁,更是隐隐泛出死绿色。
   再仔细看龙袍制式,孟衍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只是孟衍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之极,脑内只有一团浆糊。
   靠右两位,穿前明样式的皮弁服,衣体深红。虽然绛纱袍、蔽膝上没有任何纹样。但明朝废除五冕,只能帝王身穿衮冕,那这二位只能是前朝的帝王了。
   最右边的那位男子,率先开口,他面相干枯,声音更是如磨砂一般:
   “哦……这就是顺治皇帝的血牲吗……”
   另一个皇帝开口了:“虽然《朴伽法释》谕,那唯一的血牲,只会出现在帝王周身,但你们套起血牲来,还是麻烦多了。当年是真没想到,我身边的,居然就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简单。”孟衍来看,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的左边,也是坐着一个明朝的青年帝王,可他竟然看来年轻健康,还未到而立之年,声音也是和普通年轻人无异。
   根据之前的调查,孟衍得知,泰昌帝享年三十八,其子天启帝享年二十二。孟衍真没想到,次仁菩萨,恶鬼外乘,居然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接着,再往左坐着的帝王说话了,却是对着他右侧的那口巨大棺木喊话:
   “福临,血牲已至,将他的血全放出来,你的‘红丸仙丹’,就可以炼成了!”
   听到“红丸仙丹”,孟衍瞬时间,脑袋变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红丸仙丹,红丸仙丹。自己窃听到的,玉林通琇对顺治皇帝所说的红丸仙丹,居然是指要用他孟衍,全身的鲜血来炼成的红丸!那红丸缺最后一味药材,就是他孟衍的血?自以为这一切,都和他孟衍毫无关系吗?
   刚才喊话的男子,面部如同朽木,身着“黄色暗花八宝祥云缎旧朝袍”,是天兵入关前,大清建国设计的龙袍常服。他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了——大清太宗皇帝。
   顺治爷面色阴冷地,从那口巨大的棺木后走出,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般望向孟衍,开口说道:“一个血牲,你以为自己是黄雀,以为一直在监视着朕吗?朕将计就计,顺着太后的安排,还不就是圈套着你,引你到这里来了吗?”
   就在孟衍恐惧、茫然、愤怒等情绪疯狂酝酿之时,大殿中央的湖泊中,突然迸出了大量的水花。
   在大殿内通明的灯火照耀下,孟衍见到了,一头臃肿硕大,肥恶狰狞的蛞蝓状巨怪,从湖内升了起来。
   所有干尸,包括顺治爷以及走下王座的三个帝王,都面向怪物虔诚地跪拜在地,高声呼喊着:“一年非横,三年非厄,五年死灾,七年显真形。湖之菩萨显灵,格喇吉啊!”
   这真名为格喇吉的怪物,在湖中移动着肿胀的躯体,来到了被押到湖边跪下的九人旁。接着,孟衍就看见了,严户描述中的,九个人被按住,齐齐地被格喇吉用脊刺戳穿了胸膛,发出凄厉的哀嚎。
   孟衍这时,已经对恐惧感到了麻木。大殿内明亮的烛火,刺地他有些睁不开眼。四周的念诵嚎叫之声,让他头晕脑胀。他想,这时候的鄂赫,应该在她温馨宁静的闺房中,甜甜地入睡吧?
   真想再见到她啊。真想再抚摸到她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啊。
   
九、
   三人坐回王座,泰昌帝面无表情地,对孟衍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任他百年基业,终究雨打风吹去。千年世家,也会大厦倾颓。天人五衰,凡人四灾,都逃不过生老病死。风水轮流,生死有命,就算再不可一世,终究草芥而已。只有众生反哺,普渡百鬼,才能修得鬼乘,打破轮回,不死不灭。”
   天启帝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仅拜次仁菩萨,更是拜鬼车圣鸟吗——鬼车,鬼乘也。不论三乘、五乘的佛法内乘,乘都意指引导众生,乘舶乘车渡过苦海。我们所拜的鬼乘菩萨,本意就是鬼车菩萨。而次仁菩萨如同我等,作为前世鬼车圣鸟,降世后的皇血遗泽,则是千百年来,引导鬼车圣鸟——大神格喇吉降世的圣明使者。百鬼出行,化为鬼车,由次仁菩萨引导降世,是去拯救所有,被业火灼烧的恶鬼啊。也只有国之将亡,国运开始衰败;或者新朝开立,国祚气运压制不住百鬼出行时,鬼乘菩萨才会做好万全准备,引领大神格喇吉分身的降世,扰乱大道天机。只有我们每朝的龙血龙脉,才能服下红丸仙丹,保持本心,不会沉沦为那些行尸走肉;亦可用珍奇手段,保持面貌嗓音,短暂变回接受大神恩泽前的样貌,佐辅鬼车,发扬光大我们的恶鬼外乘。”
   听到这里,顺治爷立马变了脸色:“龙血龙脉?那朕的爱妃呢?”
   太宗帝终于开口了,他径直叫来几个干尸,说道:“把这血牲拉到法坛处,炼丹所需的血液必须是新鲜的,稍迟片刻,这唯一血牲的血液,就没任何用处了。”
   “等等!”顺治爷突然开口喊道。
   “皇父!你们说的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你们是要只有朕一个,长生不死吗?她呢?她怎么起死复生?”
   王座上的三位帝王沉默不语。
   顺治爷突然开始发失心疯,用尽全力去推未钉住的巨大棺材的顶板,大吼大叫,但凭他一个人,实在难以移开那过于沉重的顶板。
   顺治爷大吼着命令干尸过来,可是干尸们都无动于衷。
   “够了!”顺治爷疾走来,费力地挤开孟衍身边的干尸,抽出一把匕首,切开孟衍身上的绳索后,拉他到棺材旁,命令孟衍和他一起移开板子。
   周围围着数十个,没有太多理智的干尸,挟持顺治帝不算是明智的举动。孟衍来到棺木边,这才看出来这是阴沉木制成的巨大棺材。孟衍毕竟是銮仪卫武官,两人合力之下,直接将阴沉木板子,移开了一道大口子。
   里面空空如也。
   顺治爷原来因为愤怒而通红的面庞,瞬间变得煞白,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太宗帝一拍王座扶手,振声道:“够了,福临!九五至尊,眼里真正该装的,是不死大道!你距离鬼乘大成,只有一步之遥了,等到你修得正果,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明白!”
   “明白,明白?哈哈哈,明白!你们这些骗子!皇父你,当初还不是为了复活宸妃娘娘,拜鬼乘菩萨的!如今,宸妃娘娘呢?宸妃娘娘呢?”
   太宗帝的面色没有一丝改变:“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局,你现在看到的,还不到万中之一!相信皇父,等到你服下红丸仙丹,接受大神格喇吉的恩惠后,所有的所有,你都会明白的——至于空的棺材,我们并没有移走她,她早已复活。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死过。”明明早已断却人性,但孟衍居然从太宗帝的语气中,听到了些微复杂的感情,以及不尽的感慨深意。
   “不,”太宗帝叹了口气:“她是不死的。”
   这段听着自相矛盾的话,让顺治爷沉默了下来。
   大殿一片安静,只有格喇吉在湖岸边,发出的令人悚然的蠕动声,响彻在地宫中。
   “哈哈哈!”顺治帝再次抽出匕首,疯了一般地冲出去,开始在一众干尸身上乱刺。
   趁着大殿内一团乱,孟衍拔腿向地道边冲去。天启帝大喊:“他跑了!”可是其他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只有孟衍听到,太宗皇帝说:“不用管,到时候等他回来,所有的一切,福临都会明白的……现在,只需要派人去搜,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
   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追兵,也没有任何景山上的侍卫围堵。孟衍逃到景山上一处隐蔽的草丛中,就着月光,手指发抖地写下这一系列的经历。他现在惊恐又迷茫,太宗帝说要派人搜查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现在,他是回不去了。
   估计了下,大概还是寅卯时刻,孟衍走出草丛。环顾四野,月明星稀。而景山下的万家房屋,都熄灭了灯火,安静地沉睡着。
   除了一间。
   那座府邸,燃烧着熊熊烈焰,如同黑暗中如跳动的鬼火。
   ——那是勒尔甘的宅邸!
   所有自己可能去的地方!所有自己可能去的地方!
   …………………………
   孟衍所有的笔记,就写到了这里。他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和她一起亡命天涯”,字迹潦草之极。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任何人都不得而知。据銮仪卫内部的记录,十二月廿八日的上午,銮仪卫云麾使勒尔甘的府邸,火焰终于全部燃烧殆尽。除了单独建在府邸角落的书房,所有的房间物事都成了焦炭,府中仆役下人三十二名,全数死亡。至于宅子的主人,乌雅·勒尔甘,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下落不明。
   而府邸中,再也没见其他的人或尸首。看到这里,我想,或许孟衍最终,是和鄂赫一起逃了出去吧。
   至于顺治爷,最后还是在顺治十七年结束后,在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驾崩了。但至于顺治爷是否是真的驾崩了,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敢多想。
   最后令我不解的是,若鬼车鸟,是那名为格喇吉的邪恶神明,在教典中被人记载异化的形象,那次仁菩萨,这千百年来,负责引导不同的格喇吉真身降世的使者,他又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笔记里面,牵扯了太多的秘辛,以及超乎常理的事情,而这些手记本的完好程度,也确实太好了些。正当我考量这些手记日记,究竟多少内容属实时,八月廿二日当晚,总管太监苏培盛,传来了陛下口述的密旨。
   密旨中,不仅写明了几位为陛下炼丹的道士的举荐人,还写道陛下突然情况危急,要血滴子速速审查几位举荐人情况,尽快上报。而举荐人中,有一位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荐举道士王定乾的,是礼部四品典仪,钮祜禄·凌柱。
   钮祜禄·凌柱,为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熹贵妃生父。而熹贵妃的长子,四阿哥弘历,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践祚登基的皇子。当年四阿哥最大的竞争对手,原三阿哥弘时,在雍正四年被削宗除名,雍正五年离奇而死时,据血滴子调查,有熹贵妃插手的影子。而今陛下因为服用,由凌柱举荐的道士,炼制的丹药性命垂危;熹贵妃以及四阿哥弘历,却都在圆明园中,在陛下的病榻旁!这么浅显的问题,陛下怎么都没觉察出来?意识到兹事体大,作为陛下的心腹之一的领头粘杆侍卫,我即刻策马奔向圆明园。
   
十、
   血滴子总领,领头粘杆侍卫急报,一层一层传上去后,不一会儿,我就被卸下一应武器,来到了陛下所在的,九州清晏中的卧房内。垂帘而下,陛下就躺在珠帘后的龙榻上。
   “启禀陛下,奴才前来汇报,您所下发旨令的调查结果。”
   “……什么?”龙床上的皇上,最终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陛下,由您今日向尚虞备用处,下发的密旨中,写明了方士王定乾是由熹贵妃生父,凌柱所荐!如今陛下也心疑,那些道士炼制的丹丸有问题……”
   “……什么?”陛下语气中的疑惑更为强烈,甚至隐隐透出惊愕来。
   “陛下……”我也不由得愕然。
   “朕……朕何时给你们血滴子下发过密旨?”
   一滴冷汗顺着我伏下的额头,滴落在奢华的地毯上。
   陛下病到糊涂了?有人篡改旨意?有人假传圣旨?
   还是说是我自己疯了?
   接着,銮仪卫存在了数十年之久的密库,保存过于完好的笔记,陛下都没意识到的巨大政治危机……回想起凡此种种——
   这是一个怎样巨大的圈套啊 !
   “密旨?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的身影,隐没在璀璨亮丽珠帘之后,看不清他那不怒自威的面容。之前每次见到他,我就感觉,这个人,就应该是天下的主宰。凭他那宏伟雍容的气度,就应该手握无数生灵的生死命运。可如今,我却可笑地感觉,面前这个缠绵病榻的可怜老人,和我一样的渺小——在那未知的恐惧,在那阴晦不明的恐怖邪神面前。
   就像孟衍手记中,泰昌帝所说的,就算再不可一世,终究是草芥而已。
   “苏培盛!”皇上终于呼喊了他的心腹宦官,喊完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有人来。
   我直接感觉到了,在珠帘后,床榻上的陛下,越来越惊疑。他想挣扎着坐起,却咳地更厉害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我转头望去,是面无表情的苏培盛,以及我之前见过的四阿哥宝亲王,还有头戴凤冠,一直隐在后面的一位妃子。
   “你……”皇上的语气中,充满了恍然、愤怒,以及恐惧。
   “陛下……您想坐起来,让奴才过来就是了。”说罢,苏培盛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他的面孔看来毫无精神,甚至可以说是布满了死气。
   我“噌”地站起,身上没有武器,我只有准备,赤手和面前的老太监搏斗。
   苏培盛停了下来,但他背后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女人,却走到了我的面前。盎然的春意,和着这位女子,在房内勃发了出来。
   左眼下动人的泪痣,少女一般的容颜,真的就像是春日的青女一般。
   世界失去了一切色彩,在我的眼前旋转起来,那是因为极致的惊恐。我抖如筛糠,脑内一片空白。
   “你……你……”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那个女人,微笑着对我说道:“和他笔记里写的完全一样,是吗?虽然他的笔记,是我们告诉你们在哪里的。可里面每个字,都是属实的。是的,不管我是郑贵妃、宸妃、董鄂妃、是乌雅·鄂赫,还是熹贵妃,我永远都是这副面容,永远都为格喇吉不同的分身降世,欺骗着你们这些‘人’。现在你和那个人一样地觉得,这一切,都和你毫无关系吗?”
   对帘后皇帝的咆哮声不管不顾,“女人”接着对已经呆住的我说:“那个人笔记中写着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被圈套着,和着要修得鬼乘的帝王,来到大神格喇吉的身边。这圆明园中的湖,可是相当多的。你明白了吗?”
   我发疯一般地惊叫出声,挥拳打向“熹贵妃”的脸。接着,出现的最后一幕,彻底摧垮了我的意志。
   我不顾一切的一拳,轰击在“熹贵妃”的脸上,却感觉打到了一块坚硬干枯的木头上。接着“熹贵妃”如恶鬼一般惊声尖笑起来。她的脸迅速老化,其上快速生出了肉质的触手,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我的手臂上。
   在我和皇上的惊叫声中,苏培盛和四阿哥弘历,却虔诚地跪拜在地,对着“熹贵妃”唱诵感叹道:“我伟大的次仁圣女,鬼乘菩萨啊……”
   …………………………
   雍正十三年八月廿三的凌晨,雍正帝爱新觉罗·胤禛,于圆明园驾崩。四子和硕宝亲王——弘历即位,定年号乾隆。乾隆帝驱逐圆明园内所有黄冠道士,其母熹贵妃钮祜禄氏,上徽尊为崇庆皇太后。自此之后的乾隆朝后期,清朝走上了不可挽回的衰败之路。
   (全文完)
   
后记:
   格拉基作为湖之邪神,本身确实有着给人托梦,令人长生不死的邪恶力量。同时在克苏鲁神话中,格拉基在全球各地都有分身现世,文中也就设定,每次都有一个使者一样的高级奴仆来引导他降临。而他典型的乘坐陨石降世的方法,也就和史上著名的未解之谜,天启大爆炸扯上了关系。描写泰昌帝的梦境时,也将王恭厂爆炸和梦里的火雨联系在了一起。
   各自的名字上,关于格拉基为了顺应背景,音译为格喇吉后,倒也正好符合满清的语言风格。而在古代,多用“大”表伟大之意,所以文中也就为大神格喇吉了。
   次仁菩萨则是放弃了,原来打算用满语来暗指一些意思的想法,直截了当地通过藏语表述长生,次仁错也就是藏语中“长生湖”的意思了。
   至于男主、女主(?)还有勒尔甘,名字都有自己的寓意。梦魇这个名字是个无聊的文字游戏,勒尔甘则是用满语中表达胸襟宽广的寓意,讽刺了他的为人。至于鄂赫,在满语中有腐烂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符合格拉基奴仆的“绿色腐烂”的设定,两个主角都没发觉到,就当同样是个小小的文字游戏吧。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火之高兴rua: 2020-11-20,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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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grocer
2019-08-14,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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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aki搞了发新陨石飞船飞到了王恭厂,这个梗很不错啊。

大家对女装奈亚子的爱我真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有奈亚子了,glaaki就显得多余了,拿永生这种小噱头玩弄人类感觉更适合奈亚子,反正都走混沌社路线了,直接上order of the bloated woman (大胖女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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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nend
2019-08-14,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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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期待更多作品。

提一点建议,神的名称如果不用现代通行的音译(如格拉基、奈亚拉托提普等),而自创一些具有中国传统宗教色彩的译名,是否会更有代入感些呢?还有,最后宝亲王和苏培盛赞颂神的话,也显得太现代/太西化了一些。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Ivenend: 2019-08-1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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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8-15,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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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greengrocer @ 2019-08-14, 06:52) *

Glaaki搞了发新陨石飞船飞到了王恭厂,这个梗很不错啊。

大家对女装奈亚子的爱我真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有奈亚子了,glaaki就显得多余了,拿永生这种小噱头玩弄人类感觉更适合奈亚子,反正都走混沌社路线了,直接上order of the bloated woman (大胖女人)好了,?

本来想的就是两线并立,表面上一个邪神,实际上还有一个在暗地里支配的样子。本来先想到的就是肿胀之女,不过奈亚一拿出标准式的扇子,估计就会被很多人发现,所以还是就在勒尔甘死状那里,用脑子被吸干了来暗示好了 (IMG:style_emoticons/default/wacko.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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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8-15,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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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Ivenend @ 2019-08-14, 21:46) *

精彩,期待更多作品。

提一点建议,神的名称如果不用现代通行的音译(如格拉基、奈亚拉托提普等),而自创一些具有中国传统宗教色彩的译名,是否会更有代入感些呢?还有,最后宝亲王和苏培盛赞颂神的话,也显得太现代/太西化了一些。


谢谢!本来想的也是用中国传统色彩那种,奈何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哈哈。最后那里,确实是想着先写完,最后没有改,现在看确实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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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24,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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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没看懂,最后怎么又是奈亚出场。奈亚和格拉基啥关系?奈亚给格拉基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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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grocer
2019-09-17,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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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aki其实好说
葛落继
当然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怎么看他都应该是继承葛洪的道统,跟顺治不是太搭。

奈亚子比较难搞,全名太长了

QUOTE(火之高兴rua @ 2019-08-14, 23:15) *

谢谢!本来想的也是用中国传统色彩那种,奈何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哈哈。最后那里,确实是想着先写完,最后没有改,现在看确实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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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e_kiri
2019-09-17,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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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发现问题→探索→揭秘一系列下来非常流畅,一口气看完。不过就像3楼说的,最后赞颂的句子有点出戏。毕竟是奈亚子压轴反转,感觉还是挺重要的……希望作者赶紧想到合适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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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ganfly
2019-09-17,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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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逻辑漏洞,只能呆在土洞里的拜鬼的长生不老有个鸡儿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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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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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799242134 @ 2019-08-24, 15:46) *

有点没看懂,最后怎么又是奈亚出场。奈亚和格拉基啥关系?奈亚给格拉基送饭?

毕竟奈亚喜欢搞事情,可以理解为他引导格拉基来蛊惑皇帝嘛,哈哈,克苏鲁邪神很多动机,很多小说里不也没写出来吗,个人觉得也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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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9-23,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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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greengrocer @ 2019-09-17, 06:51) *

glaaki其实好说
葛落继
当然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怎么看他都应该是继承葛洪的道统,跟顺治不是太搭。

奈亚子比较难搞,全名太长了

个人之前也是想到了,可以叫“格喇吉”,风格比较符合满语,和满清皇帝搭配起来倒也可以。至于奈亚,则想到的可以把“肿胀之女”稍微改下替代奈亚,毕竟写的里面,就打算把奈亚写成吸人脑髓的美少女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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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9-23,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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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Ame_kiri @ 2019-09-17, 14:25) *

很好看!发现问题→探索→揭秘一系列下来非常流畅,一口气看完。不过就像3楼说的,最后赞颂的句子有点出戏。毕竟是奈亚子压轴反转,感觉还是挺重要的……希望作者赶紧想到合适的替代。
谢谢鼓励,也感谢指出的不足! (IMG:style_emoticons/default/tongue.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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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9-23,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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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morganfly @ 2019-09-17, 16:59) *

有个逻辑漏洞,只能呆在土洞里的拜鬼的长生不老有个鸡儿吸引力
大概像是……传销?毕竟被关在小屋子里上课之前,不会告诉你真相,被骗进来变成活尸后,思维就不大受自己控制啦 (IMG:style_emoticons/default/rolleyes.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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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clid
2019-09-23,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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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现在留言还会不会被看到。第一次读这么中式的文章,我觉得很棒很有代入感!我的想法和前面几位提的建议差不多,也是关于一些比较突兀的地方的建议。希望很快能看到更多的作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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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高兴rua
2019-09-25,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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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Euclid @ 2019-09-23, 19:38) *

不知道现在留言还会不会被看到。第一次读这么中式的文章,我觉得很棒很有代入感!我的想法和前面几位提的建议差不多,也是关于一些比较突兀的地方的建议。希望很快能看到更多的作品~加油
谢谢支持!也谢谢你的建议 (IMG:style_emoticons/default/tongue.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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