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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CAS,最后的咒语(The Last Incantation), 波塞冬尼斯系列的第一篇
edelweiss
2016-02-12,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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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高的Griff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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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咒语(The Last Incantation)

克拉克·埃什顿·史密斯,作于1929年9月23日,发表于《诡丽幻谭》1930年6月号
翻译:玖羽

  魔法师玛琉格利斯(Malygris)的高塔位于波塞冬尼斯(Poseidonis)首都苏斯兰(Susran)中央的一座圆锥形山岗上,而玛琉格利斯本人就坐在高塔最顶端的房间中。这座塔通体由黑石所建,那些黑石乃是自地底深处掘出,其坚牢俨如传说中的石料“磐石”(adamant)。正如玛琉格利斯那不祥的力量在人心中投下阴影一样,高塔的影子远远地笼罩着城市的屋顶和穹顶,巍然凌峙在其他建筑的上方。

  玛琉格利斯如今已经很老了。无论是他那一切凶险的魔法、一切受他支配的或可怖或奇异的魔物,还是他在国王们和大祭司们心中植下的一切恐惧,都已经不足以平息暮年昏暗的倦怠。他的椅子由乳齿象的象牙雕成,上面用赤红的碧玺和蔚蓝的水晶镶出了可怕而神秘的符文——他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透过嵌有茶色玻璃的菱形窗户,往外忧郁地凝视。他白色的眉头挤皱起来,在褐色羊皮纸似的皮肤上形成一道线,而眉下的双眼则如上古的浮冰一般,冰冷而清绿。他的胡髯半白半黑,闪着蓝绿色的光芒,垂到几近膝盖,正好遮住了紫罗兰色长袍胸部那些以银线所绣、如蛇般扭动蜷曲的文字。他所用的一切魔法物品都散乱在周围:人类或怪物的头盖骨;装有黑色或琥珀色液体的小药瓶,只有他自己知晓它们那亵渎的功效;用秃鹫皮绷的小鼓;还有用响尾蛇的骨头和牙齿做的拨浪鼓,在施放某些符咒时配合使用。异常巨大的、黑色与银色的类人猿毛皮铺在马赛克拼贴的地板上,门口还挂着独角兽的头颅,那是玛琉格利斯的使魔——腹部淡绿、身生灰白斑点的珊瑚毒蛇(coral viper)的住所。到处都堆满了书,这都是些用蛇皮装订、锁扣已经覆上绿色铜锈的古卷,它们记载着亚特兰蒂斯可怕的传承、能够使用大地与月亮的群魔之力的各种五芒星、诸多可以转化或分解元素的咒文,以及那些用失落的希柏里尔的语言写成的符文,一旦它被高声诵出,就将比任何毒药都更加致命,抑或比任何媚药都更加有效。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这些魔法物品,以及它们具有或象征的无边魔力——,尽管会让人民恐惧、使所有和他竞争的魔法师嫉恨,却都不能缓解玛琉格利斯心中那不可疗愈的忧郁。这忧郁使他的心灵变得黯淡,就像炉膛中的大火死灭后,只有灰烬填塞其中那样,他的心也已被疲倦填满。他一动不动地枯坐着,陷入无法消解的沉思;在他沉思的时候,午后的太阳从都城上方经过,越沉越低,一直沉向遥远的海洋。秋日的阳光透过黄绿色的窗玻璃射进房间,给他皱缩的手染上一层如梦似幻的金色,让他指环上的红宝石像魔鬼的眼睛一样闪耀焰光。但在玛琉格利斯的头脑中,既没有光也没有火。他面对灰色的当下、面对迫近的黑暗,转开视线,在记忆的阴影中摸索,尽管这就像盲人徒劳地寻找失去的太阳。所有的景色都曾金碧堂堂、充满荣光,他极盛的年月也曾赫炎煌煌、紫气万丈,但如今,这些都已变得冰冷、黯淡,奇异地褪去了色彩,即使回想,也只是如同翻搅熄灭的灰烬罢了。然后,玛琉格利斯又向他的青春岁月摸索,去往那飘渺、遥远、早已记不真切的年代。在那里,只有一处已经变得犹如异星的记忆依然燃烧着永恒的光辉——那是对少女妮莉莎(Nylissa)的记忆,他曾经爱过她,那时,他还没有去追求禁断的知识,仰仗死灵法术获取莫大权势的欲望也还没有进入他的心灵。这几十年来,由于注意力被形形色色的要务吸引,他几乎把她忘了,因为他的人生里堆叠着繁多的怪诞,而又被种种神秘的事件和秘法的权柄填满——当然也伴随着许多超自然的胜利和危险。但现在,在他的回忆里,只有那个纤细、纯洁的少女,她也深深地爱着他,那个过于年轻、瘦弱、朴实的少年。可她却在他们预定成婚的前一天晚上诡秘地突然发起烧来,随即殒命。一思及此,他那木乃伊般的赭色脸颊上不由得流下一道虚幻的清流,同时,恰似点在停尸房里的烛火,那双冰冷眼眸的内部也亮起一线微光。风华正茂之时那些无可挽回的太阳在他的梦中升起,他看到了有桃金娘叶影婆娑的梅罗斯(Meros)山谷,看到了齐曼德尔(Zemander)溪在潺潺地流淌。黄昏下,他和妮莉莎走在青翠欲滴的溪边,看着夏日的群星在高天出现,倒映在溪流,倒映在自己心爱之人的双眼。

  于是,向着他的毒蛇使魔所住的独角兽头颅,玛琉格利斯开口了。他的语气十分单调,就像把自己的所想朗诵出来一样:

  “毒蛇啊,早在你来与我同住、在那颗独角兽头里筑窝以前,我认识一位少女,她可爱而脆弱,好似丛林里的兰花,而最终也像被折断的兰花那样撒手人寰……毒蛇啊,我,玛琉格利斯,难道不是精通了一切神知秘识、掌握了一切禁忌的领域、统治了大地、海洋和天空的所有精魂、凌驾于太阳与月亮的群魔之上、支配了生与死的疆土吗?倘若我所愿如此,我难道不能召唤少女妮莉莎,把她从永恒不变的神秘墓穴的幽影中拉出,使她以最青春、最美丽的样子,站在我这房间之中,站在这秋日黄昏的夕阳余晖之下吗?”

  “诚然,主人。”在低沉但却奇异地响亮的咝咝声中,毒蛇应道,“您,玛琉格利斯,驾驭着一切巫术和死灵秘法,也知晓一切符咒、咒文和五芒星。那当然是可能的,倘若您所愿如此,您可以从她那位于死境的住所召唤少女妮莉莎,并再次见到她那被蛆虫之吻掠走之前的美貌。”

  “毒蛇啊,这很好,我很满意。但我召唤她是否妥当?……不会失去什么,不会有什么遗憾?”

  毒蛇似乎犹豫了。然后,在更缓慢、更斟酌的咝咝声中,它回答道:“这全凭玛琉格利斯的一己之意。它的是非,除了玛琉格利斯,谁还有权判断?”

  “也就是说,你不会给我什么建议?”这句话更近于陈述,而非提问;毒蛇没有再说什么。

  玛琉格利斯双手支颏,沉思了一会。然后,他站起身来,以许久未曾有过、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与准确,从房间的各个地方、从那些黑檀的架子上、从那些锁以黄金、黄铜或琥珀金锁扣的匣子里,取出杂多的材料,它们都是施法的必备之物。他在地板上画出那些不可或缺的魔法圈,站在中央的圈内,在香炉里点燃仪式所规定的特定香料,随后展开一张既细且长的灰色犊皮纸卷轴,高声诵出了用紫色和深红色的符文写在上面、能够召唤已逝之人的咒文。香炉缭绕出蓝色、白色和紫罗兰色的烟雾,接着,这烟变得浓密而厚重,化作扭曲盘绕的烟柱,迅速填满房间。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仿若并非此世的光晕,其惨白恰如从忘川之上升起的月光。缓慢得极度异常、庄严得犹如非人,死灵法师用祭司般的声调一直吟诵到卷轴的尽头,直到最后的声音也变成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的回声,渐渐消逝。随即,正如帘幕被一下拉开,这些彩色的烟雾尽皆散去——但那苍白而非人间的光晕依然充盈着房间;就在玛琉格利斯和那扇挂着独角兽头的门之间,正玉立着妮莉莎的幽灵。她宛如站在那些已然消逝的岁月之中,略微躬身,就像被微风拂过的花朵;露出微笑,充满青春那不经意的辛辣。她纤细而苍白,身穿简素的长袍,一朵银莲花插进乌黑的秀发,双眼是一片蔚蓝,恍若春日新生的苍穹。她的样子,与玛琉格利斯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当他望着她时,缓慢的心脏加快了跳动,身上也腾起了长年未有的、令人愉悦的热意。

  “你是妮莉莎吗?”他问,“在那桃金娘叶影婆娑的梅罗斯山谷,你曾与我同处;那些已永逝在无尽时间深渊彼方的黄金时日,你曾和我共度——你是那个妮莉莎吗?”

  “是的,我是妮莉莎。”她的回答十分简单,如银铃般轻响,那正是在他记忆中长久回荡的声音……但不知为何,他凝视着、聆听着,心中生出了微小的怀疑——这怀疑极其荒唐,但却坚持不懈地向他质问:这真是他所知的那个妮莉莎吗?难道她就不会有一些难以捉摸的变化——这些变化过于微妙,连他也无法找出或者定义?时间和坟墓难道不会使一些事物消失——这些事物难以言明,连他的魔法也不能把它们完全复原?这温柔的双眼、这油亮的黑发、这苗条而柔顺的身形,全都和那个他回忆中的少女一般无二?他不能确定,而在越发增长的怀疑之后,是沉重的幻灭,是可怕的失望,使他的心灵整个被灰烬填满。他的审视越发彻底、苛刻、残酷,时时刻刻地,这个幻影离妮莉莎完美的外观越来越远——她的嘴角和眉毛失去了可爱、失去了微妙的弧度;她的苗条其实只是削瘦;那披肩的长发其实只是普通的黑色,而脖颈也只是平常的苍白。玛琉格利斯的灵魂再次陷入病中,带着年迈、带着绝望,带着希望转瞬即逝的死灭;他再也不相信爱情、青春和美丽了,他对这一切的记忆都只是一堆可疑的海市蜃楼,他甚至不确定这些事情是否真正存在过。剩下的,只有阴影、灰色和尘土,只有空无一物的黑暗与寒冷,只有紧紧攫住他的、难以忍受的疲倦,以及无可疗治的痛苦。

  他吟诵了遣回幽灵的咒文,那语调微弱而颤抖,仿佛也变作了他刚才声音的幽灵。妮莉莎的身形像烟雾一样融化在空气中,刚才泠泠地笼罩着她的月光,已经取代了之前斜照的夕阳。玛琉格利斯转向毒蛇,用忧郁的、责备的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难道没有提醒过吗?”毒蛇反问。“您掌握着一切知识,玛琉格利斯,只除了一件事情;若要您学到此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什么事情?”魔法师问。“我什么都没学到——除了智慧是空虚的、魔法是无能的、爱情是没有意义的、记忆是飘忽不定的……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召唤出那个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妮莉莎——至少是和我自以为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妮莉莎?”

  “您召唤并见到的,的确是真正的妮莉莎。”毒蛇应道。“您的死灵法术的确就有这么强大;但没有任何死灵法术能召回您丧失的青春、深爱妮莉莎的热忱而质朴的心灵,以及当年您凝望她的炽热眼神。我的主人啊,现在您已经学到这件事情了。”

http://www.eldritchdark.com/writings/short-stories/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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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译者说明:

  本作是史密斯“波塞冬尼斯”系列的第一篇,其舞台“波塞冬尼斯”是远古时代亚特兰蒂斯沉没之后的残余,后亦沉入海中。这一系列无论是篇幅还是内在的逻辑联系都不及史密斯的另外三个大系列(佐希克、希柏里尔、亚威隆尼),但依然是秀逸的杰作。此外,作为从诗人转型而来的作家,史密斯早期的很多短篇作品都有浓重的诗作味道(甚至是直接从散文诗扩展而来的),本作就是其中的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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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edelweiss: 2016-02-1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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