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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CAS,藏骸所之神(The Charnel God), 佐希克(Zothique)系列
Azoth
2014-06-26,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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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骸所之神(The Charnel God)

原作:Clark.Ashton.Smith
如履薄冰的译者:Azoth
“莫尔迪基安乃是祖尔-巴哈-萨尔【注1】之神,”酒馆老板带着做作的庄严感说,“他从自人类记忆中遗失的时代起就是藏身于那比他黑暗神殿的地穴还要深处的阴影中的神袛。【注2】祖尔-巴哈-萨尔再无他神。而所有死于城墙之内的人都被献祭给莫尔迪基安。甚至国王和贵族在去世之后也会被交至他蒙面的祭司手中。这是法统,也是习俗。不久之后,祭司们就会来接走你的新娘了。”
注1:Zul-Bha-Sair
注2:He has been the god from years that are lost to man's memory in shadow deeper than the subterranes of his black temple. 不确定“in shadow”修饰的是years还是god。

“但伊莱丝【注3】还没死呢,”年轻的法利欧姆【注4】在可怜兮兮的绝望中不知是抗议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她的病是那种看上去像躺着的死人那样。以前她已经失去意识而倒下过两次,双颊苍白,血流停滞,几乎无法与墓中之人分辨。而两次她都在一些时日过后醒了过来。”
注3:Elaith
注4:Phariom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喘不过气的不信任感,酒店老板端详着躺在装潢粗陋的阁楼陋室之中的女子,她一袭白衣,纹丝不动,仿若被人采撷,置于床上的一朵白百合。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不该把她带到祖尔-巴哈-萨尔来,”他用猫头鹰一般的讥诮语调断言。“大夫已经宣告了她的死亡;而她的死也已经呈报给祭司。她必须去莫尔迪基安的神殿。”
“但我们是外来人,是一宿的过客。我们从北方遥远的希拉克【注5】来;而今天早上我们本该动身继续穿越塔苏恩【注6】,去往南海之滨的约若斯【注7】的首都法拉亚德【注8】。毫无疑问,你的神没有权力处置伊莱丝,哪怕她是真的死了。”
注5:Xylac
注6:Tasuun
注7:Yoros
注8:Pharaad

“一切殒于祖尔-巴哈-萨尔之人皆属莫尔迪基安所有,”店主言简意赅地强调道。“外来人也不例外。他那神殿的黑色咽喉永远大张,而这些年来,无论男女老幼,无人曾逃过它的血盆大口。所有凡胎肉身,一到时日,都必须成为神之食量。”
面对这谄媚一般,不详的宣言,法利欧姆耸耸肩。
“我只在希拉克的旅人讲述的传说中隐约听说过莫尔迪基安,”他承认道。“但我忘了他城市的名字;而伊莱丝和我是在一无所知中来到这座祖尔-巴哈-萨尔城的……即便我以前知晓,我也要质疑你告诉我的那个陋习。……哪个神会像这样效仿鬣狗和秃鹰的行径?显然他不是神,而是一个吃人尸骸的妖魔。【注9】”
注9:ghoul:感觉这么翻比较有气势。
“注意言辞,别亵渎神明,”酒馆老板告诫道。“莫尔迪基安同死亡一般古老,一般无所不能。他在佐希克【注10】自海洋升腾而起之前就在旧大陆受到崇拜。通过他,我们免于腐朽和蛆虫。当别处的人们把他们的死者祭献给吞噬一切的火焰时,我们祖尔-巴哈-萨尔人则以同样的方式把我们的死者祭献给神。他的神庙令人不快,那是一个充满恐惧,到处因阳光无从踏足而影影绰绰的地方,死者正是被他的祭司抬送至那里,放在一个大石桌上,等候着他从他居住的地下墓室前来。除了祭司,没有活人曾经亲眼见过他;而祭司们的面庞也掩藏在银制面具之下,就连他们的双手都是裹着的,不让人们直视他们这些曾眼见过莫尔迪基安之人。”
注10:Zothique
“但祖尔-巴哈-萨尔有国王,不是吗?我可以向他上诉,控告这种凶残而恐怖的不公。他一定会留意的。”
“国王是冯库尔【注11】;但即使他想他也没法帮你。你的申诉甚至传不到他的耳朵里。莫尔迪基安高于众王,而他的规矩是圣律。你听!——祭司们已经到了。”
注11:Phenquor. 这货莫非与终北大陆那货有亲缘关系?
这座未知的噩梦之城中有着来自坟茔的恐怖和通向末日的残酷,它们此刻正向法利欧姆年轻的妻子迫近着。因此而心情沉重的法利欧姆听到通向酒馆阁楼的楼梯上一阵邪恶、鬼祟的嘎吱声。【注12】声音有着非人的迅捷,渐行渐近,随后,四个奇怪的身影进入房间,身披厚实的紫色葬礼法衣,戴着雕刻有仿佛骷髅形象的银面具。无从忖度他们的真实相貌,因为恰如店老板所言,连他们那双手都被无指手套隐藏着;而紫色的法衣松松垮垮地披挂下来,及至脚踝,看起来就像松弛的裹尸布一般。他们的周身环绕着恐怖之气,代表死亡的面具则是仅仅是其中比较不可怕的部分;这种恐怖之气一部分在于他们不自然的、佝偻的身姿,另外则是由于他们那累赘装束也无碍的,野兽般的敏捷。
注12:原句:Phariom, sick at heart with the charnel terror and cruelty of the doom that impended for his girlish wife in this unknown city of nightmare, heard an evil, stealthy creaking on the stairs that led to the attic of the inn. 原翻译:因这座未知的噩梦之城中向他年轻妻子迫近着的来自坟茔的恐怖和通向末日的残酷而心情沉重的法利欧姆听到通向酒馆阁楼的楼梯上一声邪恶、鬼祟的嘎吱声。主语太长不符合中文习惯,故如此翻译。
他们围抬着一口用交织条纹的皮革制成、镶框和把手为巨大骨架的棺木。皮革油亮发黑,似乎用于存放尸体已有多年了。他们既不同法利欧姆和酒馆老板说一句话,也不行什么礼,而是毫无耽搁,径直走向伊莱丝躺卧的床铺。
无惧于他们那不仅仅是可怖的仪表,并全然为悲伤与愤怒所攫,法利欧姆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刀,他唯一的武器。无视店老板的威吓,他疯狂地冲向那些蒙面人。他机敏强壮,更重要的是,穿的是轻便的贴身衣物,这似乎能为他带来暂时的优势。
那些祭司朝他转过身来;然而,仿佛他们早已看破他的每一个动作,其中的两个放下手中的骨制把手,以虎豹般的迅捷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中的一个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蝰蛇般的猛击打落法利欧姆手中的刀刃。而后二人齐而攻之,挥舞着他们严实包裹着的手臂,用一通骇人的乱拳把他打得步步后退,并从半个房间之外把他摔到一个空无一物的角落。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昏倒在地,躺了足足好几分钟。
麻木感逐渐离去,他睁开冒着金星的双眼,看到肥胖的店老板正对着他弯着腰,如同一轮脂色的月亮。对伊莱丝的思念比匕首的戳刺更为尖锐,将他拉回了令人悲恸的现实。他充满恐惧地扫过暗影笼罩的房间,发现裹尸布包覆的祭司已经离去,床铺也是空的。他听见店老板用洪亮而低沉的嘶哑声音对他说:
“莫尔迪基安的祭司是仁慈的,他们宽恕了你因新近丧亲而发的失心疯。你应该庆幸他们富有同情心,对凡人的弱点也充满体贴。”
法利欧姆直直地跳起身子,好像他伤痕累累的疼痛躯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火舌所灼。一拾起依旧掉落在房间中央的短刀,他就向门口走去。店老板的手将他拦住,那双手圆滑地抓着他的肩膀。
“小心,以防越过莫尔迪基安慈悲心的底线。跟踪他的祭司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闯入他的神殿那联系着死亡的神圣阴暗则更为糟糕。”
对他的忠告,法利欧姆充耳不闻。他一抽身甩开那只令人生厌的手掌,正准备离开;可那只手又一次抓住了他。
“你离开之前至少把饭钱和住宿钱给我付了,”酒馆老板要求道。“还有医药费,如果你付得合理,我可以将就一下。【注13】现在就付——因为无从担保你还会回来。”
注13:Also, there is the matter of the physician's fee, which I can settle for you, if you will
entrust me with the proper sum.

法利欧姆掏出他装有全部家当的钱包,数也不数,一股脑地把里面的钱币倒满伸至眼前,贪婪拢起的手掌。既无惜别,亦无回眸,他匆匆走下这充满虫蚀蠹蛀的酒馆旅店霉迹斑斑的陈腐楼梯,好似梦魇中的魅魔在背后鞭打着他,【注14】并且走出酒馆,步入祖尔-巴哈-萨尔昏暗、蜿蜒的街道。
注14:as if spurred by an incubus 这是什么比喻……
或许这座城市与他处别无二致,除了更加古老,更加幽暗;但是对法利欧姆而言,在他极度的苦痛中,他行走的道路仿佛是只会通向某个深邃而巨大的纳骨堂的地下通道,太阳已经升起,高悬在突兀的房屋之上,但在他的眼中,除了好像随时都会沉入冥府深处,迷惘而惨淡的微光,再无其他光亮。这里的人也许与外人无异,但在他眼里,他们都有着一张张邪恶的面庞,仿佛他们是墓地之中,为各自的阴森使命而来回奔走的魑魅魍魉。
失魂落魄中,他苦涩地想起昨日傍晚,他与伊莱丝一同于暮色四合之时进入祖尔-巴哈-萨尔时的情形,那时伊莱丝骑着一头将他们的行礼成功载过北方沙漠的单峰骆驼,而他走在她的身边,精疲力竭,但是心满意足。在城墙和穹顶之上晚霞那如同蔷薇般的紫色,以及透着金色光芒的窗棂形成的那一片万家灯火的映衬下,那座城市看上去就好像一座只会出现在梦境中的,祥和的无名之城,而他们也本打算在继续去往约若斯国法拉亚德城的那前路漫漫,举步维艰的旅途前在那里逗留一二日。
这趟旅行情非得已。法利欧姆,一个没落贵族的穷小子,因他的家族与当今帝王卡勒波斯【注15】间有着政治信条和宗教信仰方面的龃龉而惨遭放逐。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法利欧姆启程前往约若斯,在那里,一些与他的家族有姻亲关系的家系安居乐业,而他们也愿意本着手足之谊给予他款待。
注15:Caleppos
他们与一队大商队同行,一路南行到塔苏恩。走出希拉克的边境后,在克洛提安【注16】荒原的红色沙漠中,商队遭到了劫匪的袭击,死亡众多,幸存者也被冲散。靠着单峰骆驼成功逃离的法利欧姆夫妇发现自己在沙漠之中迷了路,孤立无援,并且,不仅没能成功寻回通向塔苏恩的正道,他们还在不经意间走上了另一条通向坐落于荒原西南边缘的,城墙环绕的大都会祖尔-巴哈-萨尔的另一条小路,而那不在他们的行程之内。
注16:Celotian
进入祖尔-巴哈-萨尔之后,出于经济上的考量,夫妻俩投宿到一间位于相对破败的角落的一间小酒馆。正是在那,夜晚时分,伊莱丝第三次因她的僵直症宿疾倒下。她嫁给法利欧姆之前的几次发作都由希拉克的医师辨出症状,并且在他们高超的治疗下得到缓和。原以为这病不会再复发了。这第三次发作,毫无疑问,是由旅途的劳顿和艰辛所引发。法利欧姆确信伊莱丝会恢复,然而被酒馆老板仓促招来的祖尔-巴哈-萨尔医生却坚称她真的死了;并且,遵照这座城市的奇特法律,不假思索地就将她的情况上报给了莫尔迪基安的祭司们。而丈夫狂躁的抗议则被彻底无视。
由于这一系列事件,伊莱丝落入了献身于藏骸所之神的信徒们的手中,尽管她还活着,尽管由于疾病的关系形容与往生者无异,而且,似乎这一系列事件有着恶魔性质的致命性。法利欧姆大步流星地走在斗折蛇行,绵延不绝的熙攘街道上,急剧的步伐燃着熊熊怒火,却又漫无目的,他思索着这种致命性,几乎要疯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将逐渐苏醒的记忆中在希拉克听到的传闻一点一点地附加在从酒馆老板那里得到的阴暗信息上。诚然,祖尔-巴哈-萨尔的名声既糟糕又可疑,而他也讶异于他原来还记得这一点,并仅仅因这一次致命的遗忘,就以恶毒的诅咒咒诅了自己一会儿。早知如此,他和伊莱丝还不如殒命沙漠,胜过进入那扇伫立着的,永远开启的宽阔大门,它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等待着猎物,与祖尔-巴哈-萨尔的风俗是一丘之貉。
这座城市是一个大集市,旅人自四面八方而来,却不愿多作逗留,因为那拒信会与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祭司们分享食粮的,看不见的死者吞噬者莫尔迪基安那令人作呕的教团。据说在那黑暗神殿中,尸体会被放置数日,而且直到尸体开始腐烂才会被吃掉。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还有比食尸更加污秽的事,关于满是食尸鬼的窖室【注17】中举行的亵渎仪式,以及莫尔迪基安享用之前放置死者的无名例行。在城外的所有地方,死于祖尔-巴哈-萨尔之人的命运是一个阴沉的比喻,一句可怕的骂人话。但对于城中居民而言,从小受这种食尸鬼神袛信仰的熏陶,这只是一种寻常和预料之中的尸体处理方式。墓穴、墓碑、墓窟、火葬堆,以及其他诸如此类遭人忌讳的东西,都被这个高度实用的神明弄得毫无用武之地。
注17:ghoul-ridden vaults 既可以理解为“满是食尸鬼的窖室”亦可理解为“食尸鬼控制下的窖室”,此处取前一种理解。
眼之所见,城中居民过着随处可见的平凡日子【注18】,对此,法利欧姆感到不可理喻。搬运工陆续经过,肩上背着一包又一包的家用品。商人们蛰伏在他们的店中,与别处的商人一模一样。女人们在门径处互相调笑着、絮叨着。唯有通过他们身上或红、或黑、或紫的繁琐长袍,以及他们独特、粗重的口音,他才能将祖尔-巴哈-萨尔的居民同自己这样的外乡人区别开。梦魇之雾自他的心头升腾;然后走着走着,渐渐地,周围人们日常生活的盛景将他的狂想与铤而走险之心冷却了一点。没有什么能够消弭对失却的恐惧,以及那威胁着伊莱丝的可憎命运。但是现在,顺着这残忍危机的冷酷逻辑,他开始着手推敲从那座食尸鬼神袛的庙宇中营救她这个显然解答希望渺茫的难题。
注18:Phariom was surprised to see the people of the city going about the common businesses of life. 本打算翻译成“眼之所见,城中居民优哉游哉地恬淡度日,对此,法利欧姆感到不可理喻。”但后来觉得作者似乎是想表达“城中居民的生活与他处没有区别”而非强调悠闲,故替换为以上翻译。
他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缓和下来,并把燃着怒火的步伐控制到一种闲庭漫步。这样一来,就无人得以忖度在他内心中折磨着他的万般神思。假装对一个男装卖家的货品感兴趣,他向商家攀谈起祖尔-巴哈-萨尔及其风物,并使这番打探听上去像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旅人会作的询问。卖家很健谈,而法利欧姆很快从他口中得知了莫尔迪基安神庙的位置——就屹立在城市的中央。他还了解到神庙全天候开放,并且人们可以在它的地界内自由出入。然而,那里却没有礼拜的仪节,只有一些教士们施行的私密仪式。鲜少有人胆敢进入神庙,因为那“任何侵犯神庙阴暗的活人不久之后必将以神之食量的姿态重返那里”的迷信。
在祖尔-巴哈-萨尔的住民眼中,莫尔迪基安似乎是一个仁慈的神明。非常蹊跷的是,没有任何一个确切的人格属性被归类到他的身上。可以说,他是一种类似元素的非人格力量——一种消耗与净化的力量,就像火焰那样。他的那些圣职者同样诡秘;他们住在神庙中,并且只会在履行他们的殡仪职责时才会从神庙中现身。没有人知晓他们征召的渠道,但汗多人相信他们雌雄同体,因此无需偷偷摸摸的私通,他们就能一代一代地延续着他们的数目。【注19】另一些人认为他们压根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居于地下的大地实体,永生不死,并且与他们的神本身一样以尸体为食。近年来,从后一种信仰中,一种少数派所持的异端学说派生出来,一些人持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莫尔迪基安仅仅是一场宗教骗局,而那些祭司们才是死者唯一的吞噬者。引用完这段异端,卖家赶紧以充满虔诚的谴责驳斥了这一说法。
注19:No one knew the manner of their recruiting, but many believed that they were both male and female, thus renewing their numbers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with no ulterior commerce. 不确定这是说他们雌雄同体因此可以无性繁殖还是说他们中有男有女因此生孩子问题内部解决。
就着别的话题,法利欧姆侃侃而谈了一会儿,随后,继续他穿越城市的前进脚步,朝着神庙在斗折蛇行的大道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直行。他还没有制定出一套明晰的计划,但是,他急切地想勘察一下神庙的附近区域。服饰商告诉他的事情中,有一个令人宽慰的细节,即,寺庙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入内,只要他们有这个胆。可是,访客的罕至也许会让法利欧姆变得显眼,而他首先希望的就是避免注意。另一方面,任何从神庙中移走尸体的企图似乎闻所未闻——这是一件祖尔-巴哈-萨尔人做梦都想不到的胆大妄为之举。由于他的计划的大胆程度,他或许能够免遭怀疑,并成功营救伊莱丝。
脚下的道路开始逐渐下行,并且愈发狭窄,愈发昏暗,愈发蜿蜒。他一时间以为自己迷了路,而他正打算问路人以便重新找到方向,四个莫尔迪基安的祭司出现在他面前一条古旧小巷中,抬着那垃圾一般用骨头和皮革制成的怪异棺材中的一口。
棺材中塞着一个女子的尸体,一瞬间,心悸与焦虑的电流袭过法利欧姆的全身,令他一个激灵,他以为那女子正是伊莱丝。再看一眼,他知道自己弄错了。那女子所着服饰,固然朴素,却是以稀罕的异国材料制成。虽然面庞与伊莱丝一般苍白,但她顶着一头如漆黑的罂粟花瓣一般的蜷曲发丝。【注20】她那甚至在死亡之中也依旧温暖撩人的美丽与伊莱丝纯粹的白皙迥然相异,恰似热带的百合不同于水仙。
注20:Her features, though pale as those of Elaith, were crowned with curls like the petals of heavy black poppies. 感觉在意思上有一种微妙的区别……
法利欧姆尾随着那些令人见之郁闷地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和他们那可爱的负重,蹑手蹑脚,保持着谨慎的间距。他看到,人们以带着敬畏的无条件自觉为棺材的通过让行;而祭司们走过时,小贩和议价人高亢的嗓门也缄默了下来。无意中听到两个城镇居民的窃窃私语,他了解到死去的女子名唤亚克特拉【注21】,是库亚欧斯【注22】——祖尔-巴哈-萨尔的一个高阶贵族兼地方官,的女儿。她死得非常猝然而神秘,乃是死于一种医生不知晓的缘由,而那丝毫未折损到她的容颜。有人认为,是一种无法查明的毒药,而非疾病,充当了死亡的使者;而另一些人则把她视为某种邪恶巫术的受害者。
注21:Arctela
注22:Quaos

祭司们继续走着,而法利欧姆则在街道令人眼花缭乱的熙攘中尽力将他们保持在视线里。道路愈发陡峭,无法清楚地看到前方下行之路的情况,并且,房屋也似乎愈发拥挤,好似从峭壁之缘后退而来,搂作一团。最终,跟随着他那可怖的向导,年轻人置身于城市中心的一块栽着墓地中常见雪松的圆形低地,在那里,莫尔迪基安的神庙逐渐逼近,茕茕孑立,在周围那悲伤的缟玛瑙走道之间遗世独存,而那些雪松的绿意已然加深,似乎是由于下方那个已逝岁月的遗产——那个藏骸所的阴影。【注23】
注23:Finally the youth emerged behind his macabre guides in a sort of circular hollow at the city's heart, where the temple of Mordiggian loomed alone and separate amid pavements of sad onyx, and funerary cedars whose green had blackened as if with the undeparting charnel shadows bequeathed by dead ages.
那栋气势恢宏的建筑以一种怪异的石头砌成,色彩斑驳,好似带着物体腐烂的那种黑紫色:那是一种拒绝晌午炽热日光,以及朝晖夕照的慷慨光芒的石头。它低矮且无窗,形似巨大骇人的陵墓。在雪松投下的一片郁郁苍苍中,它的正门阴森地敞开着。
如同负担着幻影负荷的幽灵,祭司们抬着那个名叫亚克特亚的女孩进入正门,法利欧姆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退避的房屋与神庙之间走道的宽阔空间已被废弃,但他不想冒险在出卖一切的光天化日之下穿越那里。环绕那片区域,他发现有着几个通向雄伟神殿的其他入口,全都门户洞开且无人守卫。周围毫无人员活动的痕迹;但他的思绪穿过围墙、触及隐藏于斯,恰如隐藏于大理石坟墓之中蠕虫盛宴的可能景象,他为这种想象而战栗。
阿布诺恩-特哈【注24】,巫师与死灵术士,当时正为自己与莫尔迪基安祭司所达成的交易自我庆贺着。他感到——也许这确实公正,他真是足够机智,竟然能制定出如此庞杂的一系列手段并将其付诸实施,令这场交易成为可能【注25】,通过这场交易,亚克特拉,高傲的库亚欧斯之女,将得以成为他绝对的奴隶。他这样告诉自己:再没有其他的仰慕者能够足智多谋到以这种方式获取一个自己想要的女人。表面看来,亚克特拉与一个术士门不当户不对,她与亚洛斯【注26】——城里的一个年轻贵族,有婚约。然而,阿布诺恩-特哈绝非那种比比皆是,比划棍子的三流戏法家【注27】,而是一个黑魔术中最为可怕精深的秘术领域的老行家。他知晓远程杀人的咒语,比刀或毒更快更稳妥;他还知晓比这更加黑暗的咒术,通过那种咒语,死者可以被返魂,即使是在数年甚至数世纪的腐朽之后。他用一种无人能够察觉的方式杀死了亚克特拉,用的是一种既罕见又诡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巫毒术【注28】;而她的尸体此刻正陈列在亡者之间,在莫尔迪基安的神庙中。今夜,凭着与那些可怕的,裹得严严实实的祭司们的密谋,他将让她重返生命。
注24:Abnon-Tha
注25:He felt, perhaps justly, that no one less clever than he could have conceived and executed the various procedures that had made possible this bargain 因为感觉这半句话的重点并非嘲笑别人而是夸耀自己,故如此翻译。
注26:Alos
注27:hedge-wizard.一个很有意思的词,hedge本身有着“三流”的意思,而“hedge-wizard”又可以理解为“甩着棍子的巫师”。
注28:invultuation 字面意思是“显行术”(the use of or the act of making images of people, animals, etc, for witchcraft),但对照上下文感觉跟“显形”没什么关系……

阿布诺恩-特哈并非祖尔-巴哈-萨尔本地人,但自毗邻佐希克广袤大陆东方的某处,声名狼藉,半隐没于神话的索他尔【注29】岛来到此地已有多年。就像一头毛色正油光发亮的年轻秃鹰,他在这座藏骸所神庙的至暗之影中定了居,并且事业有成,收了一批弟子和助手。
注29:Sotar
他与祭司们的交易由来甚久,为数众多,他方才所作的那个协议也远不是此类协议中的第一桩。他们批准了他对莫尔迪基安权下的尸体的暂时使用权,只规定说这些尸体在他任何一个死灵术实验的进程中都不得移出神庙。由于在他们看来这项特权些许不正当,他发现有必要对他们行贿——但是,不是用黄金,而是借助慷慨供给比黄金更加不详、腐朽的东西的承诺。从各种方面考虑,这种协定都足够令人满意:自从这个术士来到此地,死尸倾泻而入,以非同寻常的充裕塞满神庙;神没有缺少过食粮;而阿布诺恩-特哈也未曾缺少过实行他更加邪恶咒术的对象。
总体而言,阿布诺恩-特哈对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此外,他思虑着,撇开他对于魔法的精通和他诡计多端的足智多谋不论,他将要显示出一种近乎前无古人的勇气。他谋划了一场足以同极端的渎神行为分庭抗礼的劫掠:把亚克特拉即将被施以复活之术的尸体移出神庙。这样的劫掠(无论是对于尚余体温的还是已经了无生气的【注30】)以及附加其上的惩罚,都仅仅是一种传说;因为近几个世纪以来,这样的事情未曾发生过。根据人们普遍所相信的,那些曾经尝试并且失败的人们的末日有三倍恐怖【注31】。对他的计划所带有的风险,他不是看不到;另一方面,他不会望而却步,也不会被吓倒。
注30:either of animate or exanimate corpses 应该没有人会去抢“会动的尸体”吧……
注31:Thrice terrible, according to common belief, was the doom of those who had tried and failed. 感觉英文中用倍数表程度如果翻译成“极度”“非常”之类的程度副词强调性会下降,故采取字面翻译。

他的两个助手,知悉他意图的纳尔格亥【注32】和威姆巴-特西斯【注33】,基于所有理所当然的共同利益做完了所有从祖尔-巴哈-萨尔逃亡的必要准备。术士对于亚克特拉所怀有的强烈渴望并非他行动的唯一动机,或许,还有着迁出那座城市的意图在里面。
注32:Narghai
注33:Vemba-Tsith

他渴望改变,因为对那些实在是足以限制他死灵术实践的怪异法律他已经产生出一些厌烦之情,虽然从某些方面而言这些律法促进了它们。他计划南行,在塔苏恩,一个以木乃伊的数量和古老程度闻名遐迩的帝国,的某个城市定居下来。
已是日落时分。五匹养作比赛用途的单峰驼等候在阿布诺恩-特哈的屋子,一座看起来前倾倒向寺庙开阔的环形场地的高大朽坏的大宅中的内部庭院。这些单峰驼中的一匹将会背负一个装着术士那些与魔法相关,最为价值不菲的书籍、手稿以及其他一些随身用具的包袱。它的其他同类则将驮负阿布诺恩-特哈,两个助手——以及亚克特拉。
纳尔格亥和威姆巴-特西斯出现在他们主人的眼前,告诉他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二人都比阿布诺恩-特哈要年轻得多;但是,和他自己一样,他们是居住在这座祖尔-巴哈-萨尔城的外乡人。他们出身于皮肤黝黑、眼睛狭窄的纳特岛【注34】岛上民族,一个名声比索他尔好不了多少的小岛屿。
注34:Naat
“很好。”当他们报告完毕,低垂着眼睛,站在死灵术士的面前时,他这样说道。“我们只需等待恰当的时机。夕阳西下,皓月东升的中间时点,当那些祭司们在那个地下内殿享用他们的晚餐时,我们将进入神庙,实行那些为了唤起亚克特拉必须实行的事情。他们今晚吃得很好,因为我知道死尸中有很多在上层圣堂的大桌子上变得丰满;【注35】并且,或许莫尔迪基安也会用膳。没有人会过来监视我们的所作所为。”
注35:They feed well tonight, for I know that many of the dead grow ripe on the great table in the upper sanctuary 从行文来看,似乎尸体是在放置在圣堂的桌子上以后才变得“ripe”的,也许这指的是尸体开始腐烂呈现巨人观了?
“可是,主人,” 纳尔格亥说,在胭脂红色的长袍下微微发抖,“到头来,这么做明智吗?您非得把那个女孩从神庙中带走吗?在此之前,您总是满足于祭司们准许的短期租借,并回报以规定死亡状态下的尸体。说真的,触犯神的律法真的好吗?人们说莫尔迪基安的怒火,尽管很少倾泻,却比其他任何神袛的怒火都要更加得令人不寒而栗。就因为这个理由,在后来的年岁里,没有人胆敢去欺骗他,或是试着从他的神庙中窃走任何尸体。据说,很久以前,城里的一个高阶贵族曾从此处运走过一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的尸首,并且带着她逃到沙漠里;然而那些祭司们追捕他,跑得比豺狼还要迅速……而逼向他的命运是一件传说故事只敢模糊地窃语的事情。”
“我既不怕莫尔迪基安也不怕他的爪牙,” 阿布诺恩-特哈说,声音中带着一种一本正经的自负。“我的单峰驼们能够甩开那些祭司——即使按照一些人所说的那样,承认那些祭司根本不是人类,而是食尸鬼。况且,他们跟踪我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今夜的用餐之后,他们会如同饱餐的秃鹰一般睡去。明日的朝阳会发现我们身在去往塔苏恩的路上,在他们醒来之前就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主人说得没错,” 威姆巴-特西斯插话进来,“我们无须害怕。”
“但他们说莫尔迪基安不睡觉,” 纳尔格亥坚持说,“他们还说从他神庙之下的黑色窖室他永恒地监视着万事万物。”
“我也这么听说过,” 阿布诺恩-特哈说,语调干涩并且摆出一副博学多闻的神情。【注36】“但我认为这样的信仰仅仅是迷信。在尸食性存在的实际天性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它们。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莫尔迪基安,不管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但十有八九他仅仅是一只普通的食尸鬼。我认识这些恶魔,也了解他们的习性。它们与鬣狗仅有的区别就是它们怪物般的形象和尺寸,以及他们的永生不死。”
注36:"So I have heard," said Abnon-Tha, with a dry and learne. Air既可以指语调也可以指人的神情,无法确定这里指的究竟为何。又或许是一语双关。
“我还是认为,欺骗莫尔迪基安不是什么好事。” 纳尔格亥压着嗓子,叽叽咕咕地抱怨道。
这些话语被阿布诺恩-特哈的尖耳朵逮个正着。“非也。这其中没有欺骗的问题。我服侍莫尔迪基安和他的祭司,服侍得很好,况且,我给他们的黑桌子润上了足够的膏油。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我会遵守我所作的有关亚克特拉的交易:奉上一具新尸体用以报答我死灵术方面的特权。明日,年轻的亚洛斯,亚克特拉的婚约者,将躺在她曾躺过的地方,在尸体之间。走吧,让我一个人,因为我必须发明出腐蚀亚洛斯心脏的体内巫毒,就好像从水果核心中醒来的蠕虫。”
对头脑发热、忧心如焚的法利欧姆而言,这个万里无云的清朗日子缓缓淌过,仿佛塞满尸体的河川的凝滞水流。由于无法平息焦虑,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穿行在人群蜂拥的集市间,直到西面的高塔在天穹番红花色的火焰中渐趋黯淡,暮色自房屋间升起如同灰色的浓稠海洋。于是他回到伊莱斯病倒的酒馆,并索取了他遗留在旅店马厩中的单峰骆驼。骑着这匹牲口,走在仅被路灯和半掩窗棂中透出的烛火的惨淡闪光照亮的晦暗大道,他又一次踏上了通往城市中心的道路。
当他来到环绕着莫尔迪基安神庙的开阔地带时,薄暮已经浓成了一片黑暗。面朝那片场地宅邸的窗户紧紧阖着,全无光芒,仿若死人瞑合的眼睛,而那座神庙,那团巨大的暗影本身,如群星下任何一座坟陵一般黯然。看样子,没人在外游荡,虽然这种宁静对法利欧姆的计划有利,一种死亡意味的威胁感和荒凉感却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他的骆驼的蹄子点着走道,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战且异乎寻常的“的的”声,而他相信那些在这片寂静之后警戒倾听着的,躲藏着的食尸鬼们的耳朵必然听到了这个声音。
然而,坟茔般的寂静中没有活物扰动。到达茂密的古雪松群其中一片的荫庇下后,他翻身下来,将单峰驼系在一根长得很低的树枝上。潜行在树木之间,如同幢幢阴影中的一个影子,他怀着无尽的小心谨慎靠近神庙,并且慢慢地环绕而行,发现它朝向大地四方的四面门扉全都大敞着【注37】,无人看守且同样黑暗。最后,他回到东面,那个他拴着他的骆驼的地方,激励自己进入那个张着黑魆魆的血盆大口的正门。
注37:……its four doorways, which corresponded to the four quarters of the Earth……
越过门槛,他立即被死一般的阴湿黑暗吞没,被一股隐隐约约的腐败恶臭,以及一种好像烧焦碳化的骨肉散发的气味所触碰。他认为自己身处一处巨大的走廊,并且,沿着右手边的墙壁向前摸索着他的道路,他很快来到一处突如其来的转角,并看到前方远处有一点泛着蓝色的微光,好像在大厅尽头的某种中央内殿里。在微光的照射下,厚实的立柱显出一片片朦胧的剪影;他靠近一些,就看见几个蒙面的黑影途经那点微光,展现出一个巨大骷髅的侧面。他们中的两个共同扛抱着一个人类的尸体。对法利欧姆而言,驻足在鬼影幢幢的大厅里,那些人影到来、走过后,有几个瞬间,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腐败感加重了。
他们身后没有其他人跟随,而神庙又恢复了它坟茔般的寂静。然而年轻人在疑虑和战栗中等待了好几分钟才敢继续前行。一种停尸间般的神秘感压迫而来,使空气变得沉重,并且像墓窖中令人作呕的臭气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耳朵变得令人无法忍受得尖锐,同时他听到一种模糊的嗡嗡声,一种同样反常的低沉、黏质的声音,似乎是从神庙下方的地下室传来的。
他偷偷摸摸,终于到达大厅的尽头,而后向着那显然是主圣堂的地方张望过去:那是一个低矮、有着许多支柱的房间,宽阔程度只是被参天的修长石柱之上无以计数的骨灰瓮般容器内闪烁摇曳的湛蓝火苗揭露了一部分。
法利欧姆在那令人不悦的门槛前迟疑起来,因为空气中烧焦、腐朽血肉混合的气味变得更浓重了,就好像他已经接近了它们的源头;那黏稠的蜂鸣声也好像从左手墙壁边地板上的黑暗阶梯下攀爬而来。然而不管怎么看,这间房间都了无生机,并且除了曳动的光影,再无动静。观察着这一切的法利欧姆【注38】认出了放置在中心,从同这栋建筑本身一样的黑色石块中凿刻而出的宽阔大桌的轮廓。桌上,是肩并肩被排成一排的人,或被燃着火光的骨灰瓮隐约照亮,或被厚重柱子的荫蔽蒙上一层朦胧骸布;于是,法利欧姆知道,他寻到了莫尔迪基安的黑暗圣坛,那个尸体放置其上,供神享用的地方。
注38:原文是the watcher
一股狂野而令人窒闷的恐惧与一种更加狂野的希望在他的胸中激烈搏斗。颤抖着,他走向那张桌子;一阵发黏的,由死者的存在锤锻而出的湿冷阴气向他袭来。那张桌子长约三十英尺,并且在十二根粗壮有力的桌腿的支撑下高达腰际。从较近的一端开始,他沿着尸体的行列走过,充满忧惧地仔细端详着每一张被翻转过来的脸庞。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尊卑,在这里都能找到。贵族与富商紧挨着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些是刚死不久的,其他的,看起来,放置在此已有些时日,而且已经开始显露出腐烂的迹象。依次排序的行列中有着许多的空缺,暗示着其中一些尸体已经被移走了。法利欧姆在阑珊的光线中缓步行走,搜寻着伊莱丝那张他深爱着的面容。当他几乎到达较远的那端,并开始恐惧她不在其中,终于,他找到了他。
带着她那怪病所致的诡异苍白和纹丝不动,她躺在寒冷彻骨的石块上,与那日毫无二般。一种巨大的感激之情从他的心头升起,因为他确信她没有死——而且,在这座神庙的恐怖中,在任何一个时间里,她都未曾醒来。如果他能够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带着她远离这座该死的祖尔-巴哈-萨尔及其近郊,她会从她死亡一般的疾病中恢复过来的。
匆忙中,他注意到躺在伊莱丝身边的另一个女人,并认出她就是那个美丽的亚克特拉,她的背负者们他曾跟踪过,几乎跟到了神殿的正门口。他再没看她哪怕一瞥,而是弯下腰来,将伊莱丝抬起,抱在怀中。
恰在那时,他听见他进入圣堂的那扇门的方向传来一阵低语。心想祭司中的一些人已经回来了,他迅速地跪下身子,钻入笨重大桌的下方,那是目之所及唯一一个可以提供藏身之处的地方。退入高屋建瓴的骨灰瓮中流溢而出的微光找不到的阴影,他等待着,在与柱子一般粗大的桌腿间向外张望着。
声音变得响亮起来,而他看到靠近堆满死者的桌子,在他自己几秒钟前还驻足着的地方停下脚步的三人那穿着怪异木屐【注39】的双足和同样怪异的、略显短小的长袍。他们是谁,他无从忖度;但他们或浅红或深红的服饰并非莫尔迪基安祭司的裹身服装。他没有把握他们是否已经看到了他;而蹲伏在桌子底下低矮的空间中,他也从鞘中拔出了他的匕首。
注39:the curiously sandaled feet 把sandal翻译成凉鞋感觉怪怪的,从上下文看,他们穿的似乎是类似木屐之类的鞋子,虽然无法确定鞋子的材质,但sandal本身有檀香木的意思,因此翻译成木屐。
此刻,他已经能区分三个声音,一个操着严肃且装腔作势的命令语句,一个略微带着喉音和咆哮声,另一个声音尖利且带着鼻音。这些口音是他乡的,与那些祖尔-巴哈-萨尔人的口音不同,那些用词在法利欧姆听来还常常很陌生。此外,对话的很多部分根本听不到。
“……这里……在尽头处,”肃穆的声音说道。“速速了事……我们没有优哉游哉的时间。”
“好的,主人,”接上的是低吼的声音。“但这另一个是谁?……说实话,她很白皙漂亮。”
看来,一场讨论展开了,用的是谨慎地压低着的嗓门。很显然,喉音的主人正在竭力恳求一些另两个人反对的东西。倾听着这一切的法利欧姆【注40】只能从这儿或那儿辨识出一些只言片语;但他拼拼凑凑,知道了第一个人的名字乃是威姆巴-特西斯,而那个说话有着尖利鼻音的人名唤纳尔格亥。最后,盖过其余二人,那个仅仅被称作“主人”的男人那庄严地口音变得清晰可闻。
注40:依旧,原文只是the listener。
“总而言之,我不赞成你的提议……这会耽搁我们离开的行程……还有,两个人必须骑在一头单峰驼上。但带着她吧,威姆巴-特西斯,如果你能够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施行必要的咒术的话。我没时间施行两次咒语……这会是显示你熟练程度的一场好测试。”
响起一阵咕哝声,似乎是来自威姆巴-特西斯的感谢与致意。然后是那个主人的声音:“现在安静,加快速度。”在对此番交谈的逼近模糊地感到困惑并且不快的法利欧姆看来,似乎三人中的两个贴近了桌子,就好像在尸体前弯下了腰来。他听到衣料擦在石头上发出的沙沙响声,并且,一晃之后,他看到三人向着他们进入圣堂方向的相反向,在立柱与石柱间离开了。他们中的两个带着某个负荷,在影影绰绰中闪着苍白、不甚明晰的微光。
一股漆黑的恐惧感攫住法利欧姆的心房,因为那些负荷的性质与它们其中一个的可能身份他揣度得太清楚了。他手脚敏捷地从藏身处爬出,看到伊莱丝从黑桌子上消失了,与那个女孩亚克特拉一道。他看到,模糊的身影在环绕窖室西墙的晦暗中消失不见。那些劫匪是否是食尸鬼,或是比食尸鬼更糟糕的东西,他无从得知,但他快速地跟了上去,把为了伊莱丝而考虑到的注意事项全都一股脑得抛在了脑后。
到达墙壁以后,他找到了走廊那如张着的大嘴一般的入口,并且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进去。前方昏暗中的某处,他看见一道泛着红色的微弱光芒。然后,他听到一声阴沉、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并且,那道光芒变得狭窄起来,变成一道罅隙般的闪光,就好像它从中散发而出的窖室的门正在被关上。
沿着隐蔽的墙壁,他来到那个深红光芒的罅隙处。失去光泽的暗色青铜门被人阖上,只是微敞着,而法利欧姆向内窥视,在被黑亮基座高高抬举着的骨灰瓮中闪烁不定的血色火焰居高临下的照耀下,他看到一幅诡异、不洁的画面。
房间内充斥着一种刺激感官,催人贪欲的奢华感,这种感觉与那种死亡神庙阴沉、适合葬礼的石料怪异地相配。那里有着用缀着别出心裁图案的玩意、朱砂、黄金、天青石、白银制成的长榻和地毯;角落里还伫立着一个用未知金属制成、镶满宝石的香炉。一边,一张低矮的桌子堆满奇异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神秘学方面的用具,例如一些或许会在医药或者巫术方面发挥作用的物品。
伊莱丝躺在其中一张长榻上,紧靠着她,在第二张长榻上,女孩亚克特拉的尸体被放置在那。那些绑架者,他们的脸法利欧姆现在第一次看见,正忙着一些让他感到莫大困惑的准备工作。他闯入房间的冲动被一种令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讶异感压了过去。
三人中的一个,一个他认为是“主人”的高大中年男人,把一些怪异的容器组装在了一起,包括一个小金属火盆和一个香炉,并把它们安放在亚克特拉旁边的地板上。第二个人,一个年轻一些,色眯眯地眯着眼睛【注41】的人把相似的随身物品放在了伊莱丝前。第三个人,同样年轻且外貌阴险,则只是一脸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地站着旁观。
注41:a younger man with lecherously slitted eyes 好吧我知道这样读起来很囧但是实在想不出“色眯眯”的近义词了……
当那些人熟能生巧地点燃香炉和火盆,并开始异口同声地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咏唱起一种韵文,并每隔相同的一段时间就洒出一些黑色油脂,任其在洒落在火盆中的煤块上发出剧烈的“嘶嘶”声,升腾起珍珠色的庞大云烟时,法利欧姆意识到他们是巫师。从香炉中蛇行而出的烟尘的黑暗足迹互相交织,如同穿行于由更轻盈的烟雾构成的鬼魅般巨人那朦胧、畸形形体的血管。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呛人熏香的浓烈气味充盈窖室,刺激、扰动着法利欧姆的五感,直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并显现出一种幻梦般的广阔感,一种催眠般的扭曲感。
死灵术士的声音时消时长,仿若某种渎神的颂歌。带着专横,带着苛求,他们似乎在乞望某种禁断渎神仪式的最终定音。如同带着恶意的活力扭动旋转的群集幽灵,在躺着死亡的女孩和有着死亡般外观的女孩的长榻周围,烟尘升腾缭绕。
随后,当那些烟雾在它们恶毒的云集中消散开来,法利欧姆看到,如同一个醒来的眠者,伊莱斯的苍白形体动了,她睁开了她的眼睛,并从那张华丽长榻上举起一只羸弱的手。那个较年轻的死灵法师以一个尖锐地破了韵律的音符终止了他的吟唱;而另一个那肃穆的语调仍在继续,并且,仍有一个魔咒在法利欧姆的四肢和感官上起着作用,让他无法动弹。
慢慢地,烟尘稀薄起来,如同消散幽灵的逐渐隐没。观察着这一切的法利欧姆看到,那个死去的女孩,亚克特拉,正像一个梦游者一般站起身来。站在她的前方,阿布诺恩-特哈的吟唱在朗朗之声中迎来终结。在随之而来的可怕寂静中,法利欧姆听到伊莱丝的一声虚弱的哭喊,然后是在她面前俯下身子的威姆巴-特西斯那得意洋洋、低吼着的嗓音:
“欧看哪,阿布诺恩-特哈!我的咒语比你的起效要快,因为这个我选中的她醒得要比亚克特拉早!”
法利欧姆从咒术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就仿佛一种邪恶的魔力自他的身上消失了。他将暗色的笨重青铜门猛地一拉,大门带着铰链抗议般的铿锵声吱呀作响。揣着拔出的匕首,他冲进房间。
伊莱丝大张的双眼中充盈着可怜的茫然无措,她转向他,并一度徒劳地试图从长榻上爬起。缄默、驯顺地站在阿布诺恩-特哈前的亚克特拉似乎除了那个死灵术士的意志,听不到、看不到、也察觉不到任何东西。她就像一台美丽而无灵魂的自动装置。那些巫师在法利欧姆进入的片刻回转过身,凭借应激般的敏捷在他着手攻击前向后一跃,并拔出他们人手一把的,极度弯折的短刀。【注42】纳尔格亥猛砍一刀,把法利欧姆刀柄处的单薄刀身击得粉碎,从而从他的指间把刀子震落,而威姆巴-特西斯,他手中武器回挑,画出一道恶毒的弧线,若不是阿布诺恩-特哈从中介入,并喝令他住手,那一下能当场致年轻人于死地。
注42:原文是sword,但从后文来看,用的应该是刀。
法利欧姆满腔怒火然而踌躇不前地站在举起的剑尖前,他感到阿布诺恩-特哈一双暗中搜寻的视线,那视线恰如某些夜盲的鸟儿搜寻猎物。
“我愿意一听这场侵扰的意义所在。”死灵术士发话道。“诚然,进入莫尔迪基安的神庙,你足够勇敢。”
“我来寻找那个躺卧彼处的女孩,”法利欧姆宣告道。“她是伊莱丝,乃是吾妻,被神明不公地索取了。但是告诉我,你们为何将她携带至此室,自莫尔迪基安的那张桌子,又及,你们究竟何许人也,竟能够唤起死者,恰如你方才唤起另一个女孩那样?”【注43】
注43:此处法利欧姆与阿布诺恩-特哈用的都是古语,真不愧是没落贵族和死灵术士……
“我乃阿布诺恩-特哈,死灵术士,而这两个是我的学徒,纳尔格亥与威姆巴-特西斯。向威姆巴-特西斯致以谢意吧,因为确确实实,他以一种超越乃师的技艺将你的妻子从濒临死境中带回人世。她在持诵完成前就醒了过来!”
法利欧姆带着难以抑制的怀疑向阿布诺恩-特哈怒目而视。“伊莱丝没有死,只是类似于昏厥过去的人,”他斩钉截铁。“唤醒她的并非你那爱徒的巫术。并且,事实上,除我以外,伊莱丝是死是活与任何人都无关。让我们走,因为我希望带着她离开祖尔-巴哈-萨尔,在这里我们只是过客。”
这样说着,他背过死灵术士,径直走向伊莱丝,伊莱斯用恍惚的眼神注视着他,而当法利欧姆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时,她用虚弱的声音呼唤着法利欧姆的名字。
“此刻,这真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巧合,” 阿布诺恩-特哈像猫一样呼呼地说道。“我和我的徒弟们同样正筹划着离开祖尔-巴哈-萨尔,并且动身正是今日。或许阁下可否赏光与我等同行?”
“承蒙邀请,感谢之至。”法利欧姆草草回道。“但我不敢肯定我们走的同一条道路。伊莱丝和我将要去往塔苏恩。”
“现在,以莫尔迪基安黑色圣坛的名义,这又是一个更加奇异的巧合,因为塔苏恩也是我们的终点站。我们捎上这个复活了的亚克特拉女孩,这个女孩在我看来太过美丽,送给那个藏骸所之神和他的食尸鬼们太可惜了。”
法利欧姆揣摩出了隐藏在死灵法师那油滑、嘲弄般语句背后的黑色狡狯。此外,他看到了阿布诺恩-特哈对他的两个助手做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不详手势。由于手无寸铁,别无他法,他只得正式接受了这个可笑的提议。他很清楚他不会被允许活着离开神庙,因为紧紧盯着他的纳尔格亥和威姆巴-特西斯的狭窄双眼正熊熊燃烧着鲜红的谋杀欲望。
“来吧。”用一种命令般的指挥语气,阿布诺恩-特哈说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转向亚克特拉那站地定定然的形骸,吐出一个未知的词语。睁着空洞的双眸,踩着夜间梦游者般的脚步,当巫师迈向那扇开启着的门,她后脚跟上。法利欧姆帮助伊莱丝站了起来,并轻声说些安慰的话语试图缓和一些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的逐渐涌起的恐惧与掺杂着困惑的危机感。她可以行走,尽管走得很慢又踉踉跄跄。纳尔格亥与威姆巴-特西斯退到后面,示意她和法利欧姆应该走在他们前面;然而一转过后背就立刻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杀意的法利欧姆只得不情不愿地遵照而行,绝望地环顾四周,寻找任何他能抓在手里、充当武器的物什。
满是闷烧煤块的金属火盆中的一个就在他的脚边。他快速地弯下身子,将它抓在手中,并转而攻击那两个死灵术士。正如他怀疑的那样,威姆巴-特西斯正举着抬起的刀子暗中向他跟进,正要给他来上一刀。法利欧姆将火盆猛地一掷,它闪着火光的内容物便弄得死灵法师满脸都是,而后,随着一声被窒闷的可怕哭喊,威姆巴-特西斯跪倒下来。凶蛮地咆哮着的纳尔格亥向前一跃,袭击毫无防备的年轻人。当他回挑刀尖以伺最后一击时,他的短弯刀在骨灰瓮的骇人光耀中闪烁着邪恶的锋芒。然而他的武器没有落在法利欧姆的身上;而鼓励自己面对坚强迫近死亡的法利欧姆意识到纳尔格亥正瞪大眼睛、凝视着他的身后,就仿佛被某种戈尔贡鬼魂的视线【注44】石化了一般。
注44:the vision of some Gorgonian specter. Gorgon就不用多说了吧,最著名的就是美杜莎。
仿佛被另外一个异己的意志强迫着,年轻人转过身体,看到了那个令纳尔格亥停下攻击的东西。在开启的门扉前停下脚步的亚克特拉与阿布诺恩-特哈被一个并非房间内任何东西投射而成的巨像般的影子勾勒出轮廓。从一边到另一边,它充塞着整个大门,高耸过门楣——然后,一下子,它变得不止是一个影子:它是一团块黑暗,黢黑且不透明,带着一种奇特的眼花缭乱之感令人目盲。它似乎从红色的骨灰瓮中吮走了火焰,以一种完全如死亡和虚空一般的彻骨严寒充盈窖室。它的外形是一条爬虫般的影柱,大如巨龙,后方蜷曲的躯干依旧源源不断地从走廊的晦暗中钻爬进来;然而它瞬息万变,转动、回旋,好似充溢着黑暗太古的能量涡流。刹那间,它化为某种身无四肢,头无双目的恶魔巨人;而后,如同冒着浓烟的火舌,它跳跃着、伸展着,拖着身体向前进入窖室。
阿布诺恩-特哈在它的面前颓然倒地,口中不断狂乱地喃喃着诅咒之辞或是驱魔之言;而苍白、轻盈、纹丝不动的亚克特拉,当那个东西闪烁着饥渴的火光包围并包裹住她时,她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完全隐没在视线之前。
法利欧姆支撑着虚弱地靠在他肩头、好像就要昏厥过去的伊莱丝,他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一般,动弹不得。他忘记了杀人不眨眼的纳尔格亥,并且觉得他与伊莱丝在这个具现化的死亡与消解的降临下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影子。他看到,在那团黑暗靠近亚克特拉的时候,他看到黑暗渐长,因汲下的高耸入云的火焰而逐渐增大;他还看到它闪着黯淡虹彩的色彩漩涡,仿佛阴沉太阳的五色光谱。有一瞬间,他听到一个柔和的、火焰燃烧般的低语声。随后,快速而又可怕地,那团东西退出房间。亚克特拉不见了,就好像白日的幽灵般人间蒸发。乘着一阵突如其来,冷与热奇怪地混合着的强风,一阵呛鼻的臭味飘散进来,就仿佛会从燃尽的火葬柴火上腾起的那种味道。
“莫尔迪基安!” 在歇斯底里的恐惧中,纳尔格亥尖叫道。“那是神袛莫尔迪基安!他带走了亚克特拉!”
似乎,他的哭喊得到了二十个重复着莫尔迪基安名讳的讥嘲回音的答复,非人,如同鬣狗的嗥叫,并且,然而,清晰可辨。从黑暗的大厅中,一群东西涌入房间,,单单是它们那紫罗兰色的长袍法利欧姆就不会认错,它们正是那个食尸鬼神明的祭司。它们摘下了骷髅般的面具,露出了半人、半犬、而全然是恶魔的头和脸。它们还褪去了无指的手套……它们至少有一打。它们弯曲的锐爪在血色的灯火下闪闪发亮,如同褪尽光泽的黯淡金属钩。它们那比棺材钉还长的尖牙从吠吼着的双唇间突出。它们靠近阿布诺恩-特哈和纳尔格亥,如一圈豺狼将他们围在中间,将他们向后驱赶,赶入最远处的角落。稍后进入的其他一些则以一种野兽般的凶残攻击着刚开始恢复知觉的威姆巴-特西斯,在散落的火盆煤块之间,他正呻吟着、扭动着。
它们似乎遗忘了好似陷入某种邪恶的出神状态中、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一切的法利欧姆与伊莱丝。但是,最后面的那个,在加入袭击威姆巴-特西斯的行列之前,它转向这对年轻的夫妇,用一种嘶哑、空洞,恰如墓冢中回荡的吠叫那般的嗓音对他们宣言:
“走吧,因为莫尔迪基安是一个公正的神明,他只索取对于死者的权力,对生者则没有半点兴趣。而我们,莫尔迪基安的祭司,将以我们的方式处理这些胆敢触犯它的律法,从神庙中窃走尸体的狂妄之徒。”
带着依旧斜靠在他肩头的伊莱丝,法利欧姆走了出去,进入黑暗的大厅,这时,他听到一阵丑恶的喧嚣,在这喧嚣中,人类的尖叫声混杂着好似来自豺狼的狺狺之声、好似来自鬣狗的嗤笑之音。当他们进入那间蓝光照耀下的圣堂,穿行而过,走向外部的门廊,那阵喧嚣终止了,他们身后,死寂笼罩着莫尔迪基安的神殿,那份寂静正如那个黑色圣坛上死者的缄默一般深沉。
End
译后感:
本文是Zothique系列的第三篇,登载于1934年三月的Weird Tales。
当看到莫尔迪基安的黑色圣坛上有男女有老幼有尊卑时,不由得想起爱伦坡的《红死魔的面具》,以及欧洲中世纪著名的壁画主题“死亡之舞”,还有那句著名的铭文:“死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从教皇到平民,从贵族到乞丐。”不管怎么说,死亡永远是最公正的。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Azoth: 2014-07-01,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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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lweiss
2014-06-2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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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高的Griff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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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巧,Delta Green的介绍里也有这篇小说
的确还是叫藏骸所之神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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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zoth
2014-06-26,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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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edelweiss @ 2014-06-26, 15:55) *

哇,真巧,Delta Green的介绍里也有这篇小说
的确还是叫藏骸所之神比较好
看到食尸鬼祭司到来于是莫尔迪基安退走的时候觉得这神好腼腆www
另外感觉不管是爱手艺还是C.A.S笔下的食尸鬼智能都好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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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tong
2016-06-17,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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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梦寻秘境卡达斯》以后就很喜欢讲义气的食尸鬼,读了这篇以后更喜欢食尸鬼了,不但讲义气还很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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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yang
2017-07-0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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