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lcome Guest ( Log In | Register )

欢迎访问本站。游客仅能浏览首页新闻、版块主题、维基条目与资源信息,需登录后方可获得内容发布、话题讨论、维基编辑与资源下载等权限。若无账号请先完成注册流程。
 
Reply to this topicStart new topic
> [转][译][NoSleep]第三人, Morituri te salutant
lq1588
2019-04-26, 18:10
Post #1


位面旅者
Group Icon
 102
   9

Group: Watcher
Posts: 121
Joined: 2016-04-21
Member No.: 66260


授权转发几篇煎蛋上面的nosleep翻译。同时作为一个多年旁观者对于煎蛋网此番遭受之磨难致以深切同情。
————————
本文译自 Reddit,由译者 王橘猫 基于创作共用协议(BY-NC)发布。

我的名字是Mike,我有一个不正常的童年。不正常这词没有半分夸张之意,在我和我家人身上发生的事冲破了世俗对正常这个词的定义,几乎教人无法理解。但我将尽我所能地向你们描绘出那五年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那无时无刻活在恐惧下的五年、那地狱般的五年。五年,我们永远拿不回来的人生。

我的爸爸,Spence,无论在体格与精神上都称不上是一个十分强健的男人。他是那种在夫妻关系中任由女性主导的类型。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完全是个怂包,只是相比起鼓足改变的勇气,他更加愿意遵循事情本身的规则。无论怎么说,他努力工作,满足我们这个小小家庭的一切需求,把所有工作外的闲余时间都花费在他的家人上。总的来说,他温和的脾气是支撑着家里重要的隐藏基石。

我的妈妈,Megan,则是这个小家庭的头。她自信、坦率、独立,毫无保留地爱着我们每一个人。她深深地爱着我的父亲,爱着他那文静的性格。即使在我尚为年幼时,也能轻易觉察出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

比小我一岁的妹妹,Stephanie,敬仰着我。我爸总会教育我身为人兄,照顾好妹妹是我应尽的责任。按我说,我们相处的还行。我得承认,撇开生活中兄妹之间的那些烦心事,内心深处我是爱我妹妹的。

我们住在城郊的一个中产阶级聚居的社区。如果有人要以我们家为目标拍一部记录片,那简直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美国梦。我的父亲有着一份体面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我妈则是在家里开了一个瑜伽班。我们过着整洁有序的生活,事无大小都会经过充分的讨论、考虑,并以家庭为前提处理。那实在是个很适合孩子长大成人的家庭。

但那是在他出现之前。

那是在第三人出现之前。

1989年7月

我坐在餐桌前,翘首等着我爸把饭做好,期盼着晚饭的来临。今晚轮到他做饭,我的胃也早被从厨房里飘来的迷迭香烤鸡香味迷得咕噜作响。而我妹妹Stephanie正趴在客厅里,压着肚子在画画。她波浪形的金色秀发垂在肩上,转过头笑着看了我一眼。她递给我看她刚才在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我点点头,一点都不在意。

她嘟了下嘴,转过身去继续完成她的“大作”。我妈走进厨房,把头发从刚洗浴过的脸上拨开。

“人都走了?”我爸的声音从烤炉那边传来。

我妈点点头,“对啊Spence,这座房子又是我们的啦。在地下室真的比以前好多了、凉快多了。还好我们在冬天把地下室装修好了。学生们也很高兴,外面要热死人了。”

“妈你能快点坐下让我们能早点吃上饭吗?”我坐在椅子上扭头向我妈哀嚎。我妈转向我,眼里都是笑意。

“Matt,Mississippi州内最饿的一个六岁小朋友。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好了没啊,今天是他在做饭哎!”

我一头撞向桌上,额头贴着餐桌“拔巴巴巴爸,我快要死了啦。”

Stephanie忘记了她的绘图本,抬起头看着我,“Matt,别犯傻了。”

“你才傻,”我变形的声音从餐桌上传出,依旧没抬起头。

“噗-哇哇哇呱!”她朝我吐着舌头。

“好啦,好啦,”我爸从烤炉那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迷迭香烤鸡肉。

“快坐好Steph,饭好了啦!”我指使着我妹,很明显我已经饿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当她终于愿意从地上爬起来时,我妈也坐到了我身边。就是那时,家里响起了那声门铃。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全家都呆了一下。爸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样的满脸迷惑。我爸把手上的鸡肉放下,让我们稍微等一下。

我无知地着看着他走向前门。我看着他把眼睛凑上猫眼,我看着他肉眼看见的浑身僵硬,就像一座雕像。

“Spence,谁啊?”我妈问。

我爸面色苍白地缓慢转过身子,瞳孔因为恐惧而无神地放大。他舔了下嘴唇,深深地看了我和我妹妹一眼。

“Spence!”我妈急了,她的脸因为担心而扭作一团。

“不会的…这不可能…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的…”我爸正漫无目的地凝视着远方,我能听见低语声从他嘴里传来。

但有力的敲门声再次透过门板环绕在整座房子里。

我妈站起身子,声音因为被恐惧所传染听上去异常尖利,“Spence那到底是谁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抱歉,”我爸捂着肚子,嘟哝着,他的脸色白得像纸,“我一定要让他进来。”

在我们有机会能说出任何话语前,我爸已经转身拉开了大门。随着大门渐渐打开,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我的眼睛,让我一时无法分辨出来访者的身份。

“你好!我是汤米·太妃!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啊Spence!”

我看着我爸随着大门的打开而缓步后退,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我们家,然后关上了门。

我当时还尚未成熟的大脑拼命地把眼前的一切合理化。但就算是以我当时的年纪,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显然有哪里不对劲。

他大概1米83,一头金色的细碎短发紧贴在头皮上,穿着卡其色的短裤,还有一件以红色卡通字体写着“HI!”的白色T恤。

但这不是让我心生疑惑的原因,真正让我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的皮肤…他的皮肤光滑无瑕,上面没有半丝毛孔存在的痕迹,也因此呈现出一种仿如蜡做的奶油纹理,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种劣质的软性塑料,一种不刺眼的粉红色的劣质软性塑料。他正在欢笑的嘴角下露出一抹白色…一抹不应被称为牙齿的白色。那是一抹没有分界的白色虚线,一抹缺乏守卫的雪国边境。他的鼻子仅仅是脸上的一小块凸起之地,像是模仿人类失败的玩偶,脸上平白挂着两个无用的空洞。

还有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挂在他完美无瑕的怪脸上的两个闪着异光的蓝色水塘。水塘很宽,就像他总是被持续不断的惊喜所围绕着。他的视线不断在房间与我们之间闪烁,看上去就像惊喜是被我们的存在而点燃。

这个男人嘴边的那一抹白色扩大了范围,他继而向桌子上的我们伸出了他那完美无瑕的手,“你们好!我是汤米·太妃!很高兴认识你!”

我留意到在他的手上没有指甲的存在,没有伤疤、没有印记、没有皱纹、没有毛孔。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他是一个活着的,会说话的,真人大小的人偶。

“Spence,”噩梦被唤醒的迹象在我妈眼中闪过,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会没事的,Megan,”我爸说,语带颤抖,“要对我们的新客人有礼貌,能做到吗?”

汤米突然扭头看向我爸,一种声音从他喉咙传出,“嘻嘻嘻嘻嘻。”

我爸往后倒退了半步,投降般举起了双手,“我-我是说欢迎我们的新朋友!”

那个僵硬的笑容仿佛被遗留在汤米人造的面孔上,那个奇怪的声音依旧从他喉咙里传来,“嘻嘻嘻嘻。”这种笑声里没有半点幽默的因素,听起来反而更加像是汤米在使劲清喉咙,又像是他在刻意模仿一种非常糟糕的笑声。字与字、音节与音节之间像是被加上了刻意的停顿,每一个字、每一个音听上去都显露无疑。

我爸强迫自己露出笑颜,“我-我是说”他绝望地看了一眼我妈,希望能从她那获得一点帮助。但我妈早已被恐惧压得浑身僵硬。

“我是说-欢迎你们的新爸爸!”

Stephanie站在我妈旁边,皱着眉头,“他不是我们爸爸,你才是呢。他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啊!?”

“Stephanie!”我妈倒抽一口凉气,她搭在我妹肩膀上的手不禁握紧了。

汤米笑着走到了Stephanie身前,弯下了身子,“取笑和自己长得不一样的人是件不对的事哦,知道吗?”

我妹垂下了她的头,满脸通红。

汤米捻起一束她的头发在指尖绕缠,“没关系!振作起来哦,公主陛下!我们会相处愉快的!我会帮你们爸妈养大你们!为人父母可是一件大事呢!有的时候爸爸和妈妈需要一点额外的帮助!”

汤米转头看向我爸妈,脸上胶质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我可是帮你们爸妈养大的他们呢!对吧Spence? Megan?”

我妈在我爸紧张地点头时赶紧把Stephanie拉离了汤米的身边。

“没-没错,孩子们。”

汤米微笑着把目光转向我。我还坐在桌子前,试图理解眼前的这一幕畸形秀。我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感到疑惑,我不懂眼前这个长相奇怪的男人是谁,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所说的话在我听来是那么的不合理,但我爸妈好像确实认识这个人,所以我只好把所有的疑惑都埋在心底。

“那你一定是Matt了,”汤米走到了我身边。

我把视线的焦点放在眼前的空碟上,无法让自己抬头看向他的脸。满腹的饥饿感突然离我而去。我不再饿了。我能感到这个怪人站到我身边,我努力让自己忘掉他的存在,但汤米还是塞满了我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我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心跳加速。我不喜欢这个入侵者。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觉得他很危险。

汤米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继而把手放到我纤细的肩膀上,“看上去你们有个害羞的孩子哦。没关系,我会帮他的,”他对我爸妈说。他的手指暗自用力,我不禁畏缩了一下,但仍紧闭着嘴。

“别碰他,”我妈瞪大双眼,愤然说道。

汤米抬头看向她,嘴角再次拉扯出熟悉的弧度,“嘻嘻嘻嘻嘻。”

我爸赶紧出手,对我妈提出警告,“呃,不要那么失礼嘛Megan。”

汤米仍旧紧盯着我妈,直到后者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你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Stephanie突然插话,静谧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这个诡异的人偶男人松开了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转而经由脸颊抚上我的头发,“会的哦。我会在这里好一阵子呢。”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lq1588: 2019-05-14, 23:40
TOP
lq1588
2019-04-26, 18:11
Post #2


位面旅者
Group Icon
 102
   9

Group: Watcher
Posts: 121
Joined: 2016-04-21
Member No.: 66260


  这就是汤米·太妃是如何闯进我们生活的前奏。当时只有六岁的我还不知道除去暗自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有哪里不对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做法。而尽管我爸妈在汤米到来时表现出一幅不安的模样,但随着时间过去,随着他俩不断向我们保证汤米是他们的一位好朋友,我心中仍旧残留的疑惑也渐渐被时间洗去。几周过后,我甚至开始习惯于家里有着汤米的存在。我那在汤米到来时的恐惧也渐渐被警惕所取替。

  我很快知道了汤米不喜欢与陌生人共处一室。每当我妈的瑜伽班即将开始前,汤米会把她推到墙角,对着她细声低语。我很快学会了在看着这一切发生时不发一言。我会看着我妈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白,看着她点头,看着她对汤米轻声做出保证。然后汤米会转过身子,挂着那个我们已经变得过于熟悉的笑容,走到楼上等到瑜伽班的结束。

  我爸妈会警告我和Stephanie不能跟任何人提到汤米的存在。出了这个屋子,汤米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半点联系。尽管不理解这样做的原因,但我妹妹和我也会乖乖听从爸妈的吩咐。

  另一点我注意到的细节是汤米不需要吃东西。他会和我们一起坐在晚餐的桌子旁,但他从不会动眼前的食物。Stephanie曾经问过汤米他是不是也会有饿的感觉,但他只是转过头默默朝她微笑,并抚摸着她的头发。

  每天晚上,汤米总会召集起全家人,到客厅去听由他主持的“如何当一个好人”课程。我爸妈从未在课程期间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我们身边,点着头。汤米会教育我们不能嘲笑别人、要以爱对待你的朋友与敌人、还有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告诉我们这就是他在这里的原因 - 为了帮助我们父母抚养我们长大。所以如果我们在学校遇上了麻烦,或是有任何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都会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求助。

  生活就如此平稳地过了一个月。

  直到我妈率先崩溃。

  1989年8月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我爸刚下班回家,我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做着作业。我妈在炉子前为晚饭忙活,Stephanie为了即将到来的学校戏剧表演奋力练习。她将会在其中出演一个芭蕾舞女,并因此赢得三周的时间来学会一些简单的旋转动作。过去几天里她一直在为此努力,但总是不得要领。她还太小,而她为此所发的脾气显然对芭蕾也毫无帮助。

  就在这时,汤米决定为她提供一点额外的帮助。

  在这之前,汤米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Stephanie练习。他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我妹妹的旁边,轻轻地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让我来帮帮你吧,小甜心,”他柔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愉悦气息。我妈快速从炉子前转过身,浑身僵硬。她很不喜欢汤米和我们有身体上的接触。随着汤米随即蹲下,用身体环抱着Stephanie,我妈也渐渐捏紧了手中木做的汤勺。她捏得是那么的用力,指关节之间甚至渗出一抹惨白。汤米从背后拉过Stephanie的手,引导着她的手臂和腰部做出相应的动作。汤米的脸颊陶醉地紧贴在我妹妹的身上。

  “汤米,让她自己学就好,”我妈说,语带颤抖。

  汤米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我能听见我爸快速套上家居服,从楼梯冲下来的声音。

  汤米轻轻推动指引着我妹妹的身体,Stephanie第一次做出了完美的旋转,她的小脚支撑着整个身体在空中轻柔而完整地转了一圈。汤米拍拍他的手,弯下身亲吻了Stephanie的脸颊。

  “好孩子!”

  “不!准!这!样!做!”汤勺从我妈的手上掉落,她尖声喊出制止的话语,血色瞬间从她的脸上消去。座椅因为我的不安而畏缩了一下,我不禁干咽一口唾液。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是在帮她而已啊。

  而在我内心深处,另一件事同时在我心底浮现 - 对家里的这位新成员大吼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一种身为小孩的直觉,一种藏在我脑海深处隐约可见的警告。

  汤米站直身子,“嘻嘻嘻嘻嘻嘻。”

  我爸僵在楼梯中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骚乱。

  “Megan, 怎么了吗?”他问。

  我妈眼神的焦点依旧死锁在汤米身上,“Spence,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再这样假装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错。我们都知道这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那几年来他对我们小镇做过些什么。我要他滚出我们家。”

  我爸睁大双眼,一个月前初次见到汤米的恐惧又回到了他的脸上,“Megan!”他舔舔嘴唇,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连,“说话不要这么粗鲁好吗!汤米帮了我们很大一个忙哎!”

  我妈□□死牙关,“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假装我们想让他待在这。我不能看着这一切在我面前发生。我要他滚!”

  汤米以一种缓慢地步伐走进厨房,站在了我妈面前俯视着她,他那完美的蓝色眼珠如同水晶做的月亮一般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被冻住了的丝绸,“Megan,你能跟我到地下室一下吗?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我妈倒退一步,“从我身边滚开,从我家人身边滚开!这里再也不欢迎你了!”她那绝望的眼神转向了我爸,“Spence,你做点什么吧!”

  我爸无助地举起了双手,我能从他的神情看出他完全被吓坏了。Stephanie在客厅看着一切的发生,嘴唇颤抖、眼含泪水。我突然很想去安慰她,但我感觉自己像被粘死在了椅子上。

  “过来啊Megan,就几句的事。”

  “操你妈!”我妈咒骂道。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像是掉到了胃里。我从未听过我妈骂脏话,吓得浑身僵硬。

  汤米突然伸手从我妈背后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拖向了通向地下室的大门,那个熟悉的笑容从未离开过他的脸。

  “Spence!让他停下来!救我啊!”我妈尖叫,无望地试图摆脱汤米的桎梏。

  汤米转向我爸,直射出一个眼神,我爸吓得冻在了原地。

  “我很抱歉Megan,我-我们要听汤米的吩咐。”他哭了。Stephanie现在正在客厅里毫无保留地大哭,她的双手垂在两边,眼泪不断从她脸上滚落。我看着汤米打开地下室的门,把我妈往地下室那无边的黑暗拖去,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一片寂静,直到几分钟一声撕裂的惨叫掀开了接下来的戏幕。

  我被吓惨了,这不仅仅是我从未听过我妈的惨叫声的原因。我爸冲进厨房,一手把我抱起,又冲到客厅抱起我妹,然后一口气冲到他的卧室。我们躲在床上,挤成一团,好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谁也没敢说话。

  地下室的响声仍然在继续。

  黑夜降临,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们妈咪说她今天要睡在地下室哦!”汤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1991年3月

  两年过去了。那晚以后,我妈彻底丧失了违抗汤米的勇气。当第二天清早她从地下室出来时,我本以为会看到身上满布血迹与瘀青的妈妈,但却意外地没在她身上看到任何伤痕。

  我那时候还太年轻,看不清水潭底下藏着的真相。我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自那以后我妈将永远与她的跛足相伴终生。她有一个月没有跟我爸说过话,但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开始发现在那两年里我爸总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我不知道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仍记得要闭嘴,要遵守规矩。

  听汤米的。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汤米。

  那两年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汤米继续在家里扮演着人生导师的角色,是我们家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家里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是我们共同的秘密,是脑袋里不能提起的一颗黑星。我开始学会当汤米在附近时假装微笑,没多久后,我妹也掌握了这项技能。当汤米以为我们过得很开心时,他看起来会比较放松一些。

  但那天晚上之后,在我妈试图反抗他的统治之后,有些事情被永远地改变了。每隔几个月,汤米总会对我爸妈强调谁才是家里真正的主人。他会挑战他们的耐心和神经,一再测试他们的极限。

  大多数时候,我爸和我妈会谦卑地接受汤米提出的要求。大多数时候,这些要求都是他要跟我和Stephanie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每一次,每一次这些事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有的时候他会让我们坐在他大腿上好让他为我们梳头发;有的时候他会对我妹妹唱起奇怪的情歌;有的时候他会让我们一起洗澡,而他会坐在旁边看着。

  每一次汤米提出要求时,我总会扮演出一幅勇敢的模样。Stephanie还太小,还没有到会为这些事感到烦恼的年纪。但我会觉得不舒服,我会看着我的父母希望他们为我做出指引。他们会脸色苍白地对我点点头,而我会继续承受那些他要求我做的不论什么。

  直到1991年的又一个晚上,直到发生在我们家里的下一件恶心事不期而来。

  汤米再一次挑战了那个我们曾经以为早已不存在的极限。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lq1588: 2019-05-15, 14:07
TOP
lq1588
2019-04-26, 18:12
Post #3


位面旅者
Group Icon
 102
   9

Group: Watcher
Posts: 121
Joined: 2016-04-21
Member No.: 66260


  我从睡梦中惊醒,揉着眼睛望向墙上的跑车型挂钟,荧光的指针在黑暗中指向半夜两点。有声音正透过墙壁从走廊传来,像是有谁躲在那哭泣。

  汤米在哪?

  我快速扫过房间里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确保不是汤米躲在哪一个角落里看着我睡觉。还好,不是。深吸一口气,我拉开被子,打开房门,踏出走廊望向未知的黑暗。

  一个黑影,我能看见一个人形的黑影正坐在我妹房间门口的地板上。我在黑暗中使劲眯了眯眼 -是我爸,他正背靠着墙把脸埋在手里抽泣。

  “爸?”我悄声说道。

  我爸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挥手让我回到自己房间。但我只是站在那,努力让自己适应眼前的昏暗。随着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我发现我爸脸上布满了瘀青和血迹。

  “Matt,回房间去吧。算我求你了。”他在哭。

  我迟疑地往走廊倒退一步,“爸你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汤米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我爸瞪大双眼,截住了我接下来的话,“不不不当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永远不要这么说!汤米是个…汤米是来帮…他是为了让我们成为一个更好的家庭而来的啊。”

  我本想朝我爸的方向走去,但却僵住在我妹的门前。她的房间里传出一阵被蒙住的哭声,一阵被恐惧支配的哭声。

  “爸…”我指着门,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Steph怎么了?”

  眼泪从我爸的脸上滚落,他伸手抹去唇上的血和泪,悲痛从他脸上弥漫,“Matt,你过来。”

  巨响声从我妹的房间内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墙壁。我跌宕逃进我爸张开的怀抱,他把我紧抱在胸前,因强忍痛苦而产生的眼泪不断砸落在我头上。

  “汤米在里面,对吗?”我静静说道。

  我爸啜泣着,“对。”

  我抬起头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脸,“你做了什么?”

  我爸拉扯嘴角的肌肉,看上去像是想尽力在脸上拼凑出笑容,但他的脸显然不大愿意合作,“他…他想和你妹妹做一些我不喜欢她做的事。我拒绝了他。”

  透过我爸那带着抽噎声的回答,我妈的哭声也正穿过墙壁从远处传来。

  我爸一手托起我的脸,“记住了。我们不可以对汤米说不行,知道吗?”

  我妹的哭喊声从房间内溢出。紧接着,一声刺破灵魂的尖叫划破夜空,奏起今夜这场合唱的最后一部曲。我抓紧了我爸的手臂。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低声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他离开我们家?”

  我爸沉默了一会,低下头把嘴贴到我耳边,“听着,你要牢牢记住我所说的话。你长大后,不要有任何孩子,他会跟着那些有孩子的人。”

  重物在硬木地板上拖行的声音从我妹房间传来,我不禁在我爸怀里别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爸□□着牙,另一波泪水从他脸上滚落,“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我们还是像你们一样大的小孩时他就这样来到我们镇子上,你妈当时就住在离我家两栋房子远的地方。汤米…汤米他入侵了整个镇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知道。他…他无处不在…他会同一时间出现在我家、在隔壁、也在你妈的家里…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些什么,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他只是突然出现…他只是突然出现然后再也不愿离开。天啊,天知道我爸曾经有多努力想让他滚出我们的生活。”

  “爷爷就是这样才死掉的吗?”我问。我从未见过我爷爷,我只知道他早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爸点点头,“对,汤米…汤米给他上了一课,汤米给我们整个镇子都上了一课。自那以后…那以后…”

  “为什么你们不干脆把他…把他杀死呢,”我把声音压低,确保只有我爸能听到我说的话。

  我爸把嘴贴紧了我的耳朵,他的音量低得几乎不可辨认,“我们试过了。每一种办法,每一种可以用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我们试过用火,试过用枪,甚至试过把他砍成了碎块…但他总会回来,总会在某天又站在了我们门前。每一次,每一次他回来时都会有人为之前的事付出代价。如果我们不根据他制定的规矩行事,他总会保证有人受到惩罚。汤米是我们小镇之间的秘密。他是头被我们与外面世界隔离的怪物。小镇成员的死讯被我们所掩盖…虐待与殴打被我们所埋葬…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但凡有人敢跟外面说哪怕一个字,汤米会有办法让说话的人刻!骨!铭!心!”

  我以一个八岁小孩应有的知识量消化着我爸所说的一切,心底只余下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肯走?”

  我爸亲亲我的额头,“还有三年…”

  背后的房门突然弹开,我爸吓了一跳,我从他怀里跌落。汤米的身躯在一片黑暗中浮现,他的脸依旧完美无瑕,熟悉的微笑仍旧挂在他脸上,除了…除了汤米在大声喘着粗气。我再一次被他的塑料面孔所吓倒,他深蓝色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出宝石一般的光芒。

  汤米竖起拇指朝身后一挥,曾经的惨啸现已被静谧取替,“她今晚会睡得很沉哦。”

  1993年9月

  还有一年,只剩一年了。我爸妈眼中的绝望每日剧增,活着的欲望只剩乞求着日子能快些过去。时间快到了,我们就快要逃离这个噩梦了。

  那个罪恶的夜晚过后,我总会回想起我爸当时说过的话。我试图想象当他在我们这个年龄时所经历过的事、所承受过的一切。当汤米残杀我爷爷时,事态又是严重到了怎么一个地步。我逐渐理解尽管汤米在这几年里对我们做过那么多恶心的事,但正是我爸卑微的顺从才能让我们活下来。他的哑忍和沉默成功使汤米缺失了爆发的理由。

  现在回头细想…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五年里我爸精神上所受到的痛楚和折磨。

  在三月的那个晚上以后,Stephanie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曾经的开朗和自信再也不复存在,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安静和不会笑的孩子。我不觉得她能理解当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但随着她逐渐长大,我发现她缓慢而坚决的在自己的心里筑起了一道高墙,好让她不再回想起那天汤米对她所做过的事。

  在最后那年里,我爸妈狂热地顺从着汤米的指引。他们积极参与着汤米每晚举行的人生课程,我妈私底下甚至曾绝望地要求我和我妹多做点能让汤米开心的事。

  但我还是没能成功地在汤米的受害者名单中逃脱。

  汤米就是要在我全家身上都留下永恒的印记。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锁。时间快到晚餐时候,所有人都在楼下。我能听见汤米的笑声从客厅传来。

  我低下头,忘情地翻阅着手中这本同学借我的杂志,这本《花花公子》。杂志是由朋友带到学校去的,在之前它已经在我们的小团体间传阅过一遍,并对页间的女人果体窃窃私语。我从未看过这种东西。这是我第一次被引领到那个世界。它让我心跳加速,让我有种奇怪的愉悦感。也正因如此我向同学借走了这本杂志。

  我调整了下自己在床上的姿势,又贪婪地翻阅起了这本杂志。我有点不敢相信女人居然会同意让别人给她们拍这样的照片。我又翻过一页,忽然有种自己小腹下方在颤动的感觉。我忍不住心跳加速,浑身发烫,脸红得不成样子。

  我翻过最后一页,细碎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

  “Matt,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我猛然抬头,惊得从床上跳起,杂志也从手中掉落。汤米在门前,汤米在看着我。我甚至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

  “没-没什么,”我嘟哝着,赶紧把杂志塞到枕头底下。

  汤米朝我走近,“嘻嘻嘻嘻嘻嘻。”

  “我-我没听见你进来的声音,”我满脸通红地辩解着。

  汤米走到枕头旁,抽出杂志,“撒谎是不对的哦。我不是有教过你吗?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我干咽下一口唾液,心跳再度加速,“我-我错了。我刚在…我是在…”看着汤米用指尖轻柔地翻着杂志,我也逐渐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你喜欢这些吗?”汤米低下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不能再对他撒谎。我不敢抬头,只是满脸通红地点了下头。

  汤米微笑着坐到我身边,一手抚上我的大腿,“这些照片是不是让你感到…很棒呢?”

  我别开视线,再次点点头。

  汤米的手突然从大腿往上摸了过去,又捏了捏,“这样是不是让你的小鸡很舒服啊Matt?”

  我从床上跳起,他的举动吓到我了。他把手拿开,那没有裂缝的牙齿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汤米把杂志放下,伸手挑起我的下巴,“Matt,让我问你个问题,你会怎么自吗?你爸有跟你讲过要怎么做吗?”

  我只能紧张地喘着气,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想我说什么。他湿冷的手仍旧环在我脸上,我只好一脸无助地看着他。

  汤米叹了口气,“他还没有教你那就最好不过了。这可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呢,怎么也该由我来,而不关你爸的事。你现在…十岁了对吧?”

  我不懂如何是好,只管点头。

  汤米的手再次缓慢地顺着我的下巴往下,并最终停留在老地方,“你想让我教你怎么做吗?”

  随着他的掌控,我不自觉弯下了腰,“不-不用-谢谢你。”

  汤米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哦。不用害怕,长大是件很让人害怕的事呢。你长大后会变成一个很英俊的男士的呢。”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原本的手仍留在原地,“你有过初吻了吗?”

  “汤…汤米,求求你…”我哭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凝结。

  汤米把我推倒在床上,他紧抱着我的头,于是我朝上看进了他的眼睛,“你不用怕,不用害怕长大这件事。当你长大后,有很多可以期待的事呢。还有呢…你想想…想想当你以后有孩子了,我又会回来帮你带大他们。这会是件多么…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让-让我走吧,”我放声大哭,汤米灼热的气息毫无掩盖地喷在我脸上。

  他突然凑近,亲了我,他的唇覆盖住我的唇。我浑身麻痹,他的舌头钻进了我的嘴,放在身下的手大力地抓紧。从他的嘴里传来一股腐臭水果与烂肉的味道,我的味蕾无一不在抗议这股暴行。

  他稍稍拉开自己,脸依旧紧贴着,嘴唇在我唇上流连,“对我没有反应吗?”

  我只是哭,我只能哭,用受惊的眼神看着汤米大哭。

  汤米微笑着把嘴贴上我的耳朵,“没关系的哦。”

  他突然站起身子,我终于从他的囚牢中解脱,“来吧,晚饭该好了哦。”

  我擦擦脸,仍旧颤抖着,任由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我一点都不饿了。

  1994年7月

  日历上的数字逐渐向7月逼近,家里也终于自沉默中孕育出期待的氛围,一种自绝望中乞求光明到来的希冀,乞求着这浓罩其身的黑暗再也不复存在的奇迹确有其事。我爸妈花尽所有心思精力,只求在7月到来前汤米不会再给我们留下任何印记。他们对汤米言听计从,闭上嘴承受着汤米给予的一切,只求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7月3日,7月3日。当我们醒来时汤米·太妃就这样消失了。五年,整整五年。就这样,在一个夜里他突然从我们的生活中蒸发。简直教人无法相信,我们检查了整座房子的每个角落,整整三遍。在那之后,我们聚在客厅里,再次作为一家人互相拥抱着。我妈擦着眼泪,自那天以后再次露出了笑容。我们终于从这个噩梦中逃脱了。

  汤米不在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爸请了两周的假,带着全家人到海滩上玩了两周。那两周里,我仍旧残留着汤米还在身边的感觉,总觉得一觉醒来,会发现汤米再次站在身边,脸上挂着那个恐怖的笑颜。但他没有出现。

  故事终于落幕。

  我爸妈尽其所能地弥补着那五年里汤米对我们这个小家庭所造成的伤害。我总为此深怀感激,但怪物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却的。

  我依旧不知道汤米·太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我也不认为这些事情会有任何答案。他到底是为何而来?他为什么要对我们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么多年来,我想尽了所有的可能性,直至我头痛欲裂,直至我突然发现我再次在夜里无声地哭泣。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细节。有些事,可能任由它们死在昨天才能让今天还能有明天。

  但我从未忘记我爸那个夜晚在我妹房前的走廊里对我说过的话。

  我今年三十三岁了。我从未结婚,也没有任何小孩。我不会为此冒险。我不会为汤米·太妃的回归而冒险。这么多年来我依旧理解不了为什么我爸妈会想要孩子。既然他们见识过汤米的存在,为什么他们还要生下我和我妹?可能他们只是不肯相信,不肯相信他还会回来。

  但我信。我很怕。

  因为昨天…我妹妹刚生了一对双胞胎。

  (完)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lq1588: 2019-05-15, 14:09
TOP
Fast ReplyReply to this topicStart new topic
 


Time is now: 2024-06-24, 2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