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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 图宗·索恩的镜子, Kull求道记
Roman Hook
2023-05-28,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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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rrors of Tuzun Thune

图宗·索恩的镜子

作者:罗伯特·E·霍华德(Robert E. Howard)
译者:浪漫之钩

“一片狂乱、怪异的地带,壮丽绝伦,立于
空间之外,时间之外。”
——坡[注]

[注:引自爱伦·坡的《梦境》(Dream-Land)。]

即使对国王们来说,这个时刻也总会来临,这个极度乏味的时刻。此刻,宝座上的黄金无异于黄铜,宫殿中的丝绸不过如土布。王冠上宝石的光彩阴沉暗淡,就像是白茫茫大海上的浮冰;众人的演讲空洞无味,如同一个弄臣敲着聒噪的钟声,其中的万事万物,感觉都如此虚假;就连天空中的太阳,都变成了紫铜色,绿色海洋带来的气息,也已不再清新。

库尔(Kull)坐在伐鲁希亚(Valusia)的王座上,迎来了这乏味的时光。事物在他面前来来往往,排成一幅没有尽头、没有意义的图卷:男人、女人、祭司、军国大事,以及有大事发生的迹象;眼前的事,和需要完成的事。但他们就像一堆影子,来了又去,没有在他的意识中留下任何痕迹,只留给他巨大的精神疲劳。不过,库尔并不是累了。一种渴望涌现在他心中,渴望着能有什么超越自我、超越伐鲁希亚宫廷的事情发生。一股骚动翻腾在他心中,奇异、鲜亮的梦境,正畅游过他的精神世界。在他的吩咐下,布鲁尔过来了,长矛杀戮者布鲁尔(Brule the Spear-slayer),皮克特国度(Pictland)的勇士,来自西方以外的群岛。

“主上,你已经厌倦了这种宫廷生活。跟我走吧,登上我的战舰,我们一起随海潮而行,去游历一段时间吧。”

“不行。”库尔郁闷地把下巴压在硕大的手掌上。“听完所有那堆事情后,我很疲倦。那些城市,在我眼里没有一丝诱惑力——边境也很平静。再也听不到大海的歌谣了,当我还是个男孩的时候,总躺在亚特兰蒂斯轰鸣的岸边悬崖上,那夜幕中满是耀眼的星辰。不再有了,那绿色的林场如往常一样朝我招手的景象。一股陌生感正向我袭来,我心中有一种渴望,一种超越了生命里一切渴望的热烈愿景。你走吧!”

布鲁尔带着疑惑不解的心绪走了,留下国王独自在宝座上沉思。之后,一名宫女悄悄潜到库尔身边,低语道:

“伟大的国王,去找巫师图宗·索恩吧。生与死的秘密,他无不通晓,连同那天空中的星辰,和海底的国度。”

库尔看着女孩。她的头发好似纯金,她有着紫罗兰色的眼睛,眼角奇异地上翘着;她如此美丽,但这美对库尔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图宗·索恩,”他跟着念道。“他是谁?”

“一个出自先古种族(Elder Race)的巫师。他就生活在伐鲁希亚,住在幻象之湖(Lake of Visions)边的千镜之屋(the House of a Thousand Mirrors)里。一切事物都为他所知,君上;他能与死者对话,与迷失之地的魔鬼们谈笑自若。”

库尔站了起来。

“我要去找这个装神弄鬼的人;但我离宫之事,你不许对外透露一个字,听到了吗?”

“我是您的奴仆,我的君王。”她谦卑地跪倒在地,但看着库尔的背影,那暗红色的嘴唇上,却浮出了狡猾的微笑,细长的眼眸中,闪动着诡诈的光芒。

库尔来到了图宗·索恩的屋子,就在幻象之湖旁边。宽阔的蓝色湖水,向四面延伸开来,无数精致的殿堂矗立在湖岸上;有许多装饰着天鹅翅膀的游船,慵懒地漂流在朦胧的湖面,连绵不绝地传来轻柔的乐声。

高大、宽敞,却又不事张扬,此乃千镜之屋。巨大的门户对外大开着,库尔爬上宽大的台阶,未曾喊门,就直接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座宏大的房间,墙壁全是由镜子组成的,他走向巫师图宗·索恩。此人古老得如同扎尔加拉群山(the hills of Zalgara);他的皮肤像皱巴巴的皮革,但那冰冷的灰色眼睛,却如剑锋相交时击出的火星。

“伐鲁希亚的库尔,我的屋子亦归你所有,”他以老式的宫廷礼仪弯腰致礼,示意库尔坐上一张形似王座的椅子。

“我听说你是个巫师,”库尔直率地说道,他用手托着下巴,沉郁的眼睛紧紧盯着此人的脸。“听说你能创造出奇迹?”

巫师向前伸出手掌;他的五指像鸟爪一样,张开又合上。

“这不就是个奇迹吗——这块没有视力的肉掌,竟能服从我脑中思维的命令?我能走,能呼吸,能说话——这些不都是奇迹吗?”

库尔冥思片刻,又开口了。“听说你能唤起魔鬼?”

“是啊。我是能唤起魔鬼,唤起比幽怪地带中的任何妖魔都更加凶蛮的怪物——只要往你脸上揍一拳就行。”

库尔吃了一惊,接着点了点头。“那死者呢,听说你能与死者对话?”

“我时常与死者交谈——就像现在这样。死乃随生而起,每个人一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死亡之路;哪怕此刻的你,库尔王,也是死者,因为你早已是生者。”

“但你呢,你比人类形成的年代还要古老;巫师是不死的么?”

“时候一到,人就会死。不会晚,不会早。我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库尔在脑中反复琢磨着这些答案。

“这么说来,似乎伐鲁希亚最伟大的巫师,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那我来这里真是上当了。”

图宗·索恩摇了摇头。“人自然不过是人,而最伟大的,是那种能以最快的速度通晓更纯粹的事物的人。不仅如此,看向我的镜子吧,库尔。”

天花板是一大堆镜子组成的,墙壁也全是镜子,两者完美地汇成了一片,不过,这许多镜子的尺寸和形状都各不相同。

“镜子即是世界,库尔,”巫师低吟道。“注视着我的镜子,谨守智慧。”

库尔随机选了一面镜子,专心盯住。对面墙上的众多镜片反射进了这面镜中,而这些镜子的倒影里又反射着其他镜子,于是,他的目光仿佛陷入了一条漫长、闪光、由无数镜中之镜连成的通道;这条通道的深处,有一个微小的身形在晃动着。库尔看了很久,才终于看出,那个身影便是他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他注视着,有种怪异的渺小感,纠缠困扰着他;好像那个小小的倒影才是真正的库尔,代表着他真实的一面。因此他从镜子旁移开了,站到了另一面镜子前。

“看得再仔细些,库尔。此是过去之镜,”他听见巫师这么说道。

灰色的雾气模糊了影像,大团大团的迷雾,不断翻滚着,变化着,如同一条大河的幽影;透过这些迷雾,库尔的眼睛快速地捕捉到了一些飞逝的影像,一些恐怖而陌生的景象;其中变幻着野兽与人类的形象,以及某些非人亦非兽的身影;巨大的异域花蕾放射着光彩,穿透过这片灰暗;参天的热带树木,高高耸立在烟气翻涌的沼泽上,爬虫怪物正在泥地里打滚嚎叫;天空中诡怪异常,布满飞龙,不安的大海摇撼着,咆哮着,无休无止地撞击着泥泞的海岸。人类还不是诸神梦中的那个人类,而是些古怪的、梦魇般的形象,在恶臭的丛林间掠过。那些幻象中,有战争,有拼杀,也有可怕的爱。其中还有死亡,因为生与死携手同行。穿过世界那黏稠的海岸,传来了怪物的嚎叫声,连绵不断的雨帘飘摇起伏,其后浮现出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

“此是未来之镜。”

库尔沉默地看着。

“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奇异的世界,”库尔沉重地说道。“七大帝国(Seven Empires)已经分崩离析,化为尘土,被人所遗忘。躁动不息的绿色浪涛在海上咆哮,翻覆于沉入无尽海底的那不朽的亚特兰蒂斯群山顶上;西面利莫里亚的群岭,已变成了一片未知海洋上的一座座岛屿。在古老的土地上,和那些奇异地从深海中被抛出水面的新的大地上,古怪的野蛮人四处游荡,玷污着往古的圣地。伐鲁希亚已经消失了,连同今日这里的所有国民,都一起故去了;明日的人们已是陌生人。他们对我们一无所知。”

“时间大步前行,”图宗·索恩冷静地说。“我们活在今日;其他与我们何干,明天——或者昨日,与我们何干?巨轮滚动,社稷兴衰;世界变幻莫测,时代会回归野蛮,经历漫长岁月,再重新兴盛。亚特兰蒂斯之前,是伐鲁希亚,而伐鲁希亚之前,是先古的诸国。是啊,我们,也是踩在失落部族的肩膀上一路走来的。而你,来自绿色大海上的亚特兰蒂斯群山之中,抓住了伐鲁希亚的古老王冠,你以为我的族群就是最古旧的,认为在伐鲁希亚人从东方到来之前,在众多海上大地上出现人类之前,认为在那些日子里,我们一直拥有着这片土地。然而,实际上,在先古部族刚刚冲出荒野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人类存在了,存在过一个又一个的世代,一支又一支的部族。早已有若干国度逝去,被人遗忘了,因为这就是人类的命运。”

“对,”库尔说。“不过,那岂不是有点可惜?人类的美丽与荣耀,就只能像夏日海上的烟雾一般,如此不断褪去吗?”

“既然这是他们的命运,你我又何必在意呢?我不会纠结于自己种族那些遗失的荣耀,也不会烦恼于那些将要到来的族群。活在当下,库尔,活在当下。已死去的自然已不在;未出生的自然也未有。当你忘我地沉浸在那些消亡的死寂世界里的时候,人类的健忘对你又有何妨?盯住我的镜子,谨守智慧。”

库尔另选了一面镜子,望了进去。

“此是至深魔法之镜;你看见了什么,库尔?”

“一无所有,只有我自己。”

“看仔细点,库尔;那真的是你吗?”

库尔凝望着那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那个人形,他的倒影,正回应着自己的视线。

“我来到这面镜子前,”库尔深思着,用拳头顶住下巴,“给了这个人生命。这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自从在亚特兰蒂斯的湖边,在平静的水面上,第一次见到他,直到在伐鲁希亚那镶着金边的明镜里,再次见到他,我始终都无法想明白。他就是我,是我的一个影子,我的一部分——我能给予他存在,也能随心所欲地杀了他;可是——”他停了下来,在辽阔、昏暗的思维角落里,一些奇怪的想法在低声念叨着,就像一群幽影般的蝙蝠飞出了巨大的山洞——“可是,我不在镜子前的时候,他又在哪里?靠人类的力量,能如此轻易地创造又毁灭一个生命、一个实体的影子吗?我怎么知道,自己从镜前走开之后,他就真的消失进了虚无的真空中了吗?

“不,以瓦尔卡(Valka)之名,我真是这个人么,或者他才是?我们两个中,哪个是对方的幻象?或许,这些镜子不过是些窗口,让我们借此望进另一个世界。他也在用同样的方式看待我吗?我是否仅仅是一个影子,是他的倒影——他眼里的我,是否就像我眼里的他?如果我只是个幻影,那处于镜子对面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那里有什么样的军队在驰骋,是什么样的国王在统治?这个世界便是我已知的一切。既然对这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一无所知,那我又该如何推想?想来那里也有绿色的山峰、轰鸣的大海、宽阔的平原,人们也同样骑马征战吧。告诉我,巫师,你这比大多数人更聪慧之人,告诉我,我们的世界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世界?”

“人人自有双眼,自己看吧,”巫师答道。“人若欲有所见,必先笃信于心。”

光阴渐渐流淌逝去,库尔仍然坐在图宗·索恩的镜子前,注视着那描画出自己身形的地方。有些时候,他望见的似乎只是那坚硬的表层;又有些时候,好像有浩大、深重的宏广之物巍然浮现在他面前。它就如同海水的表面啊,图宗·索恩的这面镜子;坚如大海,在太阳倾泻而下的光束中,在点缀着星辰的黑暗中,没有哪双眼睛能穿透她的深邃;广博、神秘,宛如阳光深入海底,令观察者不禁屏住呼吸,窥探向那磅礴的深渊。这便是那面镜子,库尔正凝视着的镜子。

最终,国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心中仍旧惊奇不已。后来,库尔又去了千镜之屋;日复一日,他总是走进来坐在这面镜子前,一坐就好几个小时。有无数对眼睛遥望着他,是和他自己的双眸一模一样的眼珠;然而,库尔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同——有一种并不源于他的真实存在。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他格外猛烈地往镜子里凝望;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镜中的影像也回应着他的视线。

宫廷和朝堂的事务渐渐荒废了。人们窃窃私语;库尔的骏马焦躁不安地在马厩里跺着蹄子,库尔的战士们摇起了色子,漫无目的地互相吵嘴打发时间。库尔毫不在意。有时,他似乎就快要发现某个博大、无法想象的秘密了。他不再认为镜中的影像是他本人的一个影子;那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一个单独的存在,虽然在表面的形貌上与他相似,但在根本上与库尔相差甚远,远得就像两个相互分离的磁极。在库尔看来,除去与自己的相似性外,那个影像似乎还有种个人特征,他不再依附于库尔,正如库尔并不依附于他。一天天过去,库尔越来越疑惑,自己究竟生活在哪个世界里;他会不会是个影子,是被对方随心所欲地召唤来的?莫非,生活在妄想世界中的人,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一个倒影中的人,并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库尔开始希望自己能进入对面的人格,越过镜子,寻找到另一片空间,去看看自己可能看到什么;不过,倘若可以设法通过那扇门,他还能回来吗?是否会发现另一个世界,与他现在往来行走的这个世界一模一样?在那个世界里,他只不过是个幽灵般的倒影?哪边是真实,哪边是幻象?

有时,库尔会停下片刻,纳闷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和愿望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有时,他又疑心这些想法是真的出自自己的意志,还是——一想到这里,思维就变得一片迷茫。这些冥想的念头属于他自己;没有人在掌控着他的思想,他能随自己的意愿唤起它们;然而,他真的能吗?有没有可能,它们只是像蝙蝠一样,飞过来,飞过去,并非出自他的意愿,而是接受着某人的吩咐,或是操控——谁带来了它们?是神明吗?是编织命运之网的女神吗?库尔无法得出结论,因为他在精神世界里每多走一步,都会变得越来越迷惘,被困在一团迷蒙的雾气中,推断与反驳纠缠不休,变幻不定。他知道的是:这些奇怪的想象进入了自己的思想,就像是从低语着的、无有的虚空中飞出,未经允许就闯了进来;即便他从未想出过这些想法,此刻它们也已经占据了他的精神世界,无论自己是梦是醒,时时刻刻未曾停息,以至于,有时他似乎是恍恍惚惚地在行走;沉睡之时,萦绕着他的全是怪异、丑恶的噩梦。

“告诉我,巫师,”他坐在镜前,专心凝神注视着自己的影像,“我要如何才能通过这道门?事实上,我不确定,是否彼处才是真正的世界,而此处只是它的影子;至少,我所见的这些,必然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见之,信之,”巫师絮絮低吟道。“人必有所信,方能有所成。形即是影,实即是虚,真即是梦;人之所存在,皆因有所信,信己之所存在;人为何物?不过诸神一梦。然则,人亦可为万物,为其心之所欲为者;形与实,此皆区区虚影而已。心神,自我,诸神大梦之精髓——此为本真,此为不朽。若欲有所成,则见之,信之,库尔。”

国王并没有完全听懂;他从未能完全理解巫师这些谜语般的词句;不过,它们依然在他的生命中荡起了一道隐约鸣响着的和弦。因此,日复一日,他照旧坐在图宗·索恩的镜子前。巫师始终隐藏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团阴影。

后来有一天,库尔的目光似乎窥探捕捉到了陌生国度的景象;有些许模糊的想法和认知,飞掠过了他的思维意识。一天又一天过去,他仿佛与世界丧失了联系;随后每过一天,身边的一切都似乎变得越加诡怪,越加虚假;仿佛唯有镜中的那个人,才是真实的存在。如今,库尔好像接近了某些更宏大的世界的门户;巍伟的画面飞速闪过;那些虚幻的雾气变淡了;那段话回响了起来,就像是来自他意识中某个遥远的领域,“形即是影,实即是虚;此皆区区虚影而已。”他还记得巫师的话语,似乎此时就快要想通了——形与实,如果自己掌握了打开那扇门的万能钥匙,是否便能随意地自我转变?是何等世界存在于何等世界之中,在等候着勇敢的探索者?

镜中人似乎笑对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倏地,一团烟雾包裹住了一切,那个倒影突然淡去了——库尔体会到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消褪,变化,溶解……

“库尔!”一声高呼撕开了静谧,将这片死寂震碎为成千上万块碎片!

山崩地裂,世界摇撼,在这声发狂的叫喊下,库尔爆发出了超人的气力,翻身向后,一跃而出,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又因何要如此。

一阵爆裂。过后,在图宗·索恩的房间里,库尔面对着一块已然粉碎的镜子,困惑不解,恍惚茫然。眼前,倒着图宗·索恩的身体,巫师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站在他上方的是长矛杀戮者布鲁尔,剑刃浸满血红,他双眼圆睁,目光中带着些许恐惧。

“瓦尔卡啊!”那位战士感叹道。“库尔,我来得太及时了!”

“嗯,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国王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问问这个奸细吧,”长矛杀戮者答道,指向一个正惶恐地蜷伏在国王面前的女孩;库尔想起,这就是最初那个劝他来找图宗·索恩的宫女。“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正渐渐融入那面镜子里,就像烟雾消褪在天空中,以瓦尔卡之名啊!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不会相信的;你差点就彻底消失了,是我的呼喊声把你带了回来。”

“嗯,”库尔喃喃道,“当时我差点就穿过那扇门了。”

“这个妖魔的手段极其狡诈,”布鲁尔说。“库尔,你现在还没明白,他是如何让你晕头转向,将你投入一张魔法之网里的吗?布拉尔的卡阿努布(Kaanuub of Blaal)和那个巫师密谋要除掉你,还有这个贱人,一个出身于先古种族的女孩,往你心里灌了些念头,因此你才来到这儿。议政大臣卡-纳(Ka-na)今天知晓了这桩阴谋;我不清楚你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但图宗·索恩便是借此迷住了你的心魄,靠着这妖法,他险些把你的肉体化为雾气——”

“嗯。”库尔仍然迷迷糊糊的。“不过,图宗·索恩身为巫师,掌握着无尽岁月的知识,黄金、荣耀和地位对这种人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的,卡阿努布究竟给了他什么,竟能使其变为一个卑劣的叛徒?”

“黄金、权势和地位,”布鲁尔咕哝道。“人就是人,无论巫师、国王还是奴隶都并无不同,若能尽快认识到这一点,你就会更精于统治天下了,库尔。那她怎么处置?”

“不用处置,布鲁尔,”女孩正呜咽着跪伏在库尔脚边。“她只是个工具。起来吧,孩子,放心走吧;没人会伤害你的。”

只剩布鲁尔陪着他了,库尔最后一次看向图宗·索恩的镜子。

“或许他确实参与了密谋,对我施了咒语,布鲁尔;不,不是怀疑你,可是——我会化为薄雾,真的是因为他的妖术吗?或者,我是否无意中踏进了一个秘境?倘若你没有将我带回来,我是会溶解消散,还是会在其后发现另一片世界?”

布鲁尔偷偷向镜子里望去,抽动了一下肩膀,就像打了个寒颤似的。“是呀,图宗·索恩把所有自地狱而来的学识都储存在这里。我们走吧,库尔,趁它们还没有把我也迷住。”

“那就走吧,”库尔答道,两人肩并肩向前走去,离开了千镜之屋——也许,那里面能囚禁住人们的魂魄。

现如今,已没有人再去看图宗·索恩的镜子了。游船都回避着这片湖岸,畏惧着岸上巫师的房子,无人再走进那个房间,图宗·索恩干瘪、枯萎的尸骸,依然倒在那些充满幻象的镜子前。此屋已成禁地,就像一个被诅咒的地方,即便它上千年来一直屹立在此,也不会再回响起脚步声了。然而,库尔总是在他的王座上冥思苦想,琢磨着其中那些诡异的知识,和隐藏于背后的、无法明说的秘密,他想知道……

因为,正如库尔所知,世界之后还有世界。不管巫师用来迷住他的,是言语还是催眠术,在那扇奇异的门后面,都确实有某些景象呈现在了国王的眼中。自此,库尔便不那么笃信所谓的真实了,自从那一刻,他的目光,望进图宗·索恩的镜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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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8,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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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库尔系列公开的第二篇故事,于1929年9月发表在《诡丽幻谭》杂志(这期杂志里有洛夫克拉夫特的《猎犬》,是《诡丽幻谭》第二次刊登该文)。同年2月写给友人的信中,霍华德提及这篇小说已经以20美元的价格售出。文中的情节元素,曾被漫威反复多次改编进柯南系列漫画里。

《图宗·索恩的镜子》与霍华德比较知名的那些奇幻冒险故事差别很大。除去结尾的少量情节外,整个故事几乎就只是库尔的一次面壁修行。这种沉思者形象,也是库尔与柯南的一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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