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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 德尔卡德斯的猫, Kull游湖记
Roman Hook
2023-06-1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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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cardes’ Cat

德尔卡德斯的猫

作者:罗伯特·E·霍华德(Robert E. Howard)
译者:浪漫之钩

库尔王(King Kull)今日出巡,随行的是御座前的首席枢密大臣图(Tu),他们要去观看德尔卡德斯的能言猫,因为,虽然每只猫都可以瞧瞧国王,却并不是每位国王都能给这样一只猫瞧瞧的,比如德尔卡德斯这只。因此,库尔一时淡忘了死灵法师索尔萨·杜姆(Thulsa Doom)发出的死亡威胁,决定去拜访德尔卡德斯。

库尔对传闻半信半疑,不做评判,图则保持着紧惕与怀疑,虽然不知为何,但这多年来见识过的各种逆谋和诡计,已经够让他腻味了。他暴躁地赌咒说,那只会讲话的猫肯定是个诈术,是个骗局,是个假象;他主张说,假如真有这么个东西存在,那就是对诸神的正面侮辱,神明已经划定,只有人应当享有说话的权力。

然而,库尔知道,在远古时代,野兽也曾对人讲话,他听说过那些传说,那些从他的野蛮人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故事。所以,尽管心存疑虑,他还是留着一丝愿意相信的念头。

德尔卡德斯本人巩固了这种信念。她灵动而安逸地躺卧在一张丝绸长榻上,如一只美丽的大猫,透过长长、低垂的睫毛看着库尔,这为她那眼角翘起的、火辣的纤细眼眸,增添了一种无法想象的魅力。

她的嘴唇饱满又红润,平日里,就像此刻这样,隐约勾起一道谜一般的微笑。那些丝绸衣装,和用黄金、宝石制作的饰品,只略将她那华艳的身形遮住了一点点。

但库尔对女人并不感兴趣。他统治着伐鲁希亚(Valusia),不过,即便如此,在臣民们的眼中,他依然是个亚特兰蒂斯人,一个野蛮人。战争、征服,这些才是他要关注的对象,连带着的,还有要让自己的脚跟,站稳在古老的伐鲁希亚那永远动荡不安的王座上,以及要学习各种规矩的重任,另外还得时刻考虑着自己治下的人民。

对库尔来说,德尔卡德斯是一个神秘的、女王般的角色,充满诱惑,却仿佛被一团雾气笼罩着,其中弥漫着古老的智慧,以及女人独有的魔法。

对图来说,她就是一个女人,因此深藏着狡诈与危险的本质。

对皮克特大使、库尔最亲信的顾问卡-努(Ka-nu)来说,她就是个急切的小孩子,正检阅着自己这番表演带来的效果;然而,卡-努此时不在这里,他并未随库尔来看那只能言猫。

那只猫也有自己的一张睡榻,她正懒懒地卧在丝绸垫子上,以难以捉摸的眼神打量着国王。她的名字叫莎瑞梅斯(Saremes),有一名奴仆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着接受主人的吩咐;那是一个瘦长的男人,一块轻薄的面纱蒙住了他的下半边脸,一直垂到胸口。

“库尔王,”德尔卡德斯说,“我想先求得您的一个恩准。因为在莎瑞梅斯开口之后,我就必须保持静默了。”

“但说无妨,”库尔回答道。

女孩热情地笑了起来,紧扣住了双手。“请让我嫁给扎夫哈纳的库尔拉·托姆(Kulra Thoom of Zarfhaana)。”

库尔正要开口,这时图插话了。“我的主上,此事早已议出了最终定论!我认为,这次求见别有目的!这个——这个女孩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脉,而王族女人若是与低等的异国人成婚,必将违背伐鲁希亚的传统。”

“但国王可以法外开恩,特许此事,”德尔卡德斯撅起了嘴。

“主上,”图摊开双臂,就像一个精神状态暴躁到了极点的人,“如果让她出嫁的话,由此可能会导致战争、反叛、动乱,接下来的一百年都要天下大乱了。”

图情绪激动,就快要发起一场演讲,开始大谈尊卑等级、宗谱学和历史了;不过,库尔打断了话头,他那存量不多的耐心耗尽了。“瓦尔卡和霍塔斯啊(Valka and Hotath)!难道我是个老太太或者祭司吗,要被这些事情折磨?你自己去处理,不要再拿这些关于配种的问题来烦我!以瓦尔卡之名啊,在亚特兰蒂斯,男人女人都只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不会去理别的什么人。”

德尔卡德斯撅了撅嘴,对图做了个鬼脸,枢密大臣也怒气冲冲地回瞪了一下;接着,女孩灿烂一笑,动作轻柔地在卧榻上转了个身。“跟莎瑞梅斯说话吧,库尔;否则她要嫉妒我了。”

库尔迟疑地看向那只猫。她的绒毛是灰色的,很长,很柔滑;一对眼睛斜视着,神秘莫测。

“她看上去相当幼小,库尔;然而,她其实非常古老,”德尔卡德斯说。“她是上古种族[注]的猫,已经活过了数千岁。问问她的年龄吧,库尔。”

[注:the Old Race,从下文来看,这个“上古种族”和《图宗·索恩的镜子》里的“先古种族”(the Elder Race)有些类似,又有些不同,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民族。]

“你见证过多少年月,莎瑞梅斯?”库尔随意地问道。

“伐鲁希亚还年轻时,我就已经老了,”那只猫答话了,声音清晰,不过有种古怪的音色。

库尔猛地吓了一跳。“瓦尔卡和霍塔斯啊!”他惊叹道。“猫说话了!”

德尔卡德斯轻声嬉笑起来,表现得极度享受,但那只猫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我言,我思,我知,我在,”她说。“我曾是女王们的盟友,是国王们的阁僚,那是多年以前,那时亚特兰蒂斯的洁白沙滩还未结识你的双脚,伐鲁希亚的库尔。我见过伐鲁希亚人的祖先,他们从遥远的东方骑马而来,踏翻了上古种族。而在上古种族刚刚跃出大海的时候,我就已身在此处了,那是在无穷万古之前,人类的思想若是试图窥测这时间的深远,大脑只会眩晕不止。少有人见过索尔萨·杜姆,而我比他更加古老。我曾目睹无数帝国崛起,王国陨落,我曾见证众多君王乘在坐骑上前来,又躺在盾牌上离去。是啊,我在自己的时代里,曾是一位女神,那奇怪的信徒,俯首拜倒在我面前,那可怕的仪式,为崇拜我而上演。古久以来,种种存在,为我的土地增光添彩——这些存在,连同他们的功绩,对我来说都同样陌生。”

“你能读懂星辰,预知大事吗?”库尔的野蛮人思维马上跳跃到了一些更现实的想法上。

“嗯,过去与未来的书卷都向我展开,我会告诉来访者,什么事情是他最好能知道的。”

“那么告诉我,”库尔说,“昨天卡-努那边送来的密信,被我乱放到哪里去了?”

“你把它塞到了短剑剑鞘的最里面,然后立刻就忘记了,”那只猫回复道。

库尔吃了一惊,他拔出短剑,摇了摇剑鞘。一片折叠了起来的、薄薄的羊皮纸掉了出来。“瓦尔卡和霍塔斯啊!”他惊叫道。“莎瑞梅斯,你是猫里的巫师!看到了吧,图!”

但图不以为然,他把嘴唇压成了一条直线,面色阴郁望向了德尔卡德斯。女孩对他回以真诚的目光,图又转过了头,恼怒地看向库尔。“我的君上,仔细想想吧!这整场把戏都是某种哑剧而已。”

“图,没有人能得知我把那封信藏在了哪里,因为我自己都忘了。”

“君王,只要在宫里有内应——”

“内应?世界上不存在比你更蠢的傻子了,图。一只猫能派遣奸细,去偷看我藏信的经过吗?”

图叹了口气。他年纪越老,要控制住这种情绪就变得越发困难,总是难以抑制住朝国王们发火的冲动。“我的君上,考虑一下那些可能躲在猫后面的人吧!”

“图大人,”德尔卡德斯用一种柔和的斥责语气说道,“你是在侮辱我,而且还冒犯了莎瑞梅斯。”

库尔对图略略产生了点怒意。“至少,图,”他说,“那只猫说话了;这个你无法否认。”

“这里有什么花招,”图倔强地坚持道。“人类能说话;但野兽不能。”

“不是这样的,”库尔内心已经接受了这只能言猫的真实性,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曾经有只狮子跟卡姆布拉(Kambra)交谈过,鸟儿们还会和海山部落(the Sea-mountain tribe)的老人说话,告诉他们猎物躲在哪里。

“没有人能否认,野兽互相之间是会交谈的。有很多个夜晚,躺在葱郁群山的山坡上,或是在野外青草遍地的大草原上,我都听见过老虎的吼叫声透过星光,呼唤着它的其他同类。那么,为什么不会有某只野兽,学得会人类的语言呢?有的时候,连我几乎都能听懂老虎的叫声了。虎是我们的图腾,除非出于自卫,否则是禁止接触的,”他说到最后跑题了。

图有些尴尬。这种关于图腾和禁忌的言论,对一个野蛮人酋长来说是完全合适的,但从伐鲁希亚的国王口中听到这样的说法,就让他相当恼火。“主上,”他说,“猫又不是老虎。”

“非常对,”库尔说。“但这只比任何老虎都更聪明。”

“这就是事实,别无其他,”莎瑞梅斯镇定地说。“首相大人,那如果我告诉你,此刻在国库中正发生着什么事情,你会相信我吗?”

“不!”图叫嚷道。“本事高明的间谍可以探查到任何事,我早已发觉到了这一点。”

“一个坚决不信的人,是无法被说服的,”莎瑞梅斯不为所动,引用了伐鲁希亚的一句古老格言。“不过还是听一听吧,图大人,国库里刚发现多出了二十枚金塔尔[注],就在眼下,一位信差正穿过一条条街道,加紧赶来告诉您这件事。啊,”走廊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这就到了。”

[注:tals,可能是伐鲁希亚的货币。]

一名瘦小的信差,穿着鲜艳的国库制服,走了进来,他深深鞠躬,请国王恩准自己开口。库尔准了,于是他说道:“伟大的国王和图大人,皇家金库中发现多出了二十枚金塔尔的盈余。”

德尔卡德斯笑了起来,喜悦地拍了拍手,但图只是面色不悦。“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到半小时前。”

“已有多少人获知此事?”

“没人知道,大人。只有我和国库的司库,一直到刚才我将此事告诉您,大人。”

“哼!”图颇为不快地挥手让他出去。“走吧。待会我会处理这件事的。”

“德尔卡德斯,”库尔说,“这只猫是你的,对吗?”

“君王,”女孩回答道,“没有人能拥有莎瑞梅斯。她只是光临此地,赐予我接待她的荣耀而已;她是客人。她是自己的主人,而且已经这么活过了上千年。”

“我希望,可以留她在宫里,”库尔说。

“莎瑞梅斯,”德尔卡德斯恭敬地说,“国王想邀你做客。”

“我会随伐鲁希亚国王同去,”那只猫以庄严的语气说道,“并留在皇宫中,直到某个时刻,某个能令我欣然去往别处的时刻。因为我是个大旅行家,库尔,有时我喜欢外出,走遍世界,踏过许多城市的街道,在逝去的岁月里,这些城市原是我游走过的森林;有时我踩着沙子,行走在沙漠中,许久以前,那儿曾是我踏入过的辉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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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5,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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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莎瑞梅斯,这只能言猫,来到了伐鲁希亚的皇宫中。那个奴仆也陪同前来,这只猫得到了一间宽敞的卧房,里面排放着高档的睡榻和丝绸制的枕头。每日,御桌上最好的菜肴,都摆在了她的面前。王室里的所有成员,也都要向她致敬。只有图例外,他一直唠叨说,居然看到一只猫如此得意,即使这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莎瑞梅斯以一种轻蔑、调笑的态度看待着他,但也允许库尔在一定程度上为首相保留着尊严和平等地位。

她相当频繁地出入国王的宝殿,由那个奴仆用一块丝绸垫子托进来,不管猫去哪里,此人都必定会陪在主人身边。有时,库尔也会前往她的房间,双方在黎明时分那段朦胧的时光里交谈对话,她为库尔讲述传说,那许多的传说,她向库尔传授学识,那古老的学识。库尔听得兴致盎然,全神贯注,很显然,这只猫比那群内阁大臣要远远聪明得多,她所掌握的古老智慧,也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那些语句简练而神秘难解,但她同意去做出预示的,只限于每天发生在王宫或王国里的次要事务;除此之外,她仅仅警告说要小心索尔萨·杜姆,那个曾经对库尔发出威胁的人。

“因为,”她说,“我活过的年数,比你此生能度过的分钟数还多,而我明白,人类若是对将来的事情毫不知情,反而会过得更好;因为将要出现的,就必会出现,既无法逃避,也无法提前。倘若前方路上必然要碰上一头狮子,又别无他路可走,那最好是浑浑噩噩就这么走过去好了。”

“对,”库尔说,“如果有什么事必然发生,那它就会发生——就是那种会令我担忧的事——如果一个人被告知某些事情必将到来,他的手臂就会因此变得软弱,或是更加强硬;这也是,呃,注定的吗?”

“如果是命运要他得知的话,”莎瑞梅斯说道,这加重了库尔的迷惑和疑虑。“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生之路都被限制得那么狭窄,一个人可以这样做,也可以那样做,就连诸神,都没法确知人的想法。”

“那就是说,”库尔犹疑着,“一切都不是注定的,只要一个人有不只一条路可走。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准确地预知到未来的事件呢?”

“人生有很多条路,库尔,”莎瑞梅斯答道。“我就站在世界的十字路口,我了解每条路上都存在着什么。尽管如此,但就连诸神都不知道,当一个人来到这些路径的分岔口的时候,他会选择哪条路,是走右边,还是走左边;一旦动身走上了某条道,他就无法再原路返回了。”

“那,以瓦尔卡之名啊,”库尔说,“为什么不向我指明每条路的祸与福呢,等它到来时,这不就能助我做出选择了吗?”

“因为,在诸如我这样的力量上,都设有一些约束,”那只猫答复道,“以免我们妨碍到神明术法的运行。不能将蒙住人类双眼的面纱完全掀开到一旁,否则诸神将剥夺我们的力量,这也是在防止我们伤害人类。虽然每个十字路口都通向许多条路径,但人依然只能从中选出一条,有时候,某条道未必就比另一条道更好。因此,一见到希望之神(Hope)在某条路上摇曳着她的明灯,人类便总会追随而去,即使那条路可能是最肮脏的一条。”

库尔感觉难以理解,于是她继续说道。“你想,君王,这样的力量必须要有限制,不然我们可能会变得过度强大,危害到神明。所以,会有一种神秘的魔力附在魔法师身上,每次打开过去的书卷时,关于未来的那部分,只准许我们透过遮蔽于其上的迷雾,飞快地窥视几眼而已。”

库尔隐约觉得,莎瑞梅斯的说法极其不可靠,不合逻辑,暴露出了一些巫术把戏和做假的痕迹;但看到那双冰冷、斜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他又不打算提出什么反驳意见了,哪怕他真的能想出什么观点来。

“现在,”猫说,“单为了你,我可以把那幅面纱拉开片刻——就让德尔卡德斯嫁给库尔拉·托姆吧。”

库尔站起身来,不耐烦地抽动了一下他那粗壮的肩膀。“女人配对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让图去处理。”

库尔至今仍搁置着这件事,不予考虑。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莎瑞梅斯一直狡猾地把这个建议编织进那些高论和演说中,使他开始动摇了。

看看库尔,这着实是一副奇怪的景象:国王把下巴搁在巨大的拳头上,屈身向前,沉醉在莎瑞梅斯清晰的语调中,那只猫则时而卷成一团,卧在自己那张丝绸垫子上,时而完全舒展开整个身体,懒散地趴着;她谈论起那些神秘、诱人的话题时,眼睛奇异地闪闪发亮,嘴唇几乎就没怎么动,假设真的有在动的话。而这种时候,那个奴仆,库索洛斯(Kuthulos),便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尊雕像,不动也不说话。

如今,库尔高度重视她的意见,并且总倾向于向其寻求建议——她要么回答得非常谨慎,要么根本不回应——那些国家大事。即便如此,库尔依然察觉到,对方的建议往往能与自己在私下里的想法相符,他开始好奇,莎瑞梅斯莫非还能读出人的意念。

库索洛斯则让国王感觉不快,那干瘦的外形,一动不动的姿势,还有那种沉默的态度,都令人厌烦,但莎瑞梅斯从不让其他任何人随侍。库尔奋力想看穿蒙在此人脸上的那层面纱,然而,尽管那看上去似乎相当轻薄,他依旧对下方那张脸一无所知。另外,出于对莎瑞梅斯的礼貌,他也从未叫库索洛斯揭下过面纱。

有一天,库尔来到莎瑞梅斯的房间时,那只猫以一副谜一般的眼神望着他。蒙面奴仆站在背后,如同一座雕像。

“库尔,”她说,“再说一次,我可以为你扯开那张面纱。皮克特长矛杀戮者(Spear-slayer),卡-努的战士,你的朋友,布鲁尔(Brule),他刚刚被一只恐怖可憎的怪物抓走,拖进了禁忌之湖(Forbidden Lake)下面。”

库尔一跃而起,既暴怒又惊慌地咒骂起来。“啊!布鲁尔?以瓦尔卡之名啊,他在禁忌之湖那儿做什么?”

“在那里游泳。快去,你还有机会救他,虽然人已经被带到了位于湖底的入魔之地[注]。”

[注:the Enchanted Land,在《夜之双王》和残稿《“太阳正在落下。最后一片暗红色的……”》中,伐鲁希亚有个类似的别称Land of Enchantment(魔幻之地),《影子王国》里则叫Land of Dreams(梦幻之地)。]

库尔转身向门口走去。他大受震惊,但并没有反应得太过夸张,如果那个游泳者是别的某个人的话,库尔倒是有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但他了解那个皮克特人(Pict)鲁莽无礼的性格,那个出自伐鲁希亚最强大盟友的一名头领。

他正要出声呼唤侍卫,这时,莎瑞梅斯的声音拦住了他。

“且慢,我的主上。你最好独自前去。就算你下军令,也不会有人敢陪你潜进那片阴冷的湖水的。根据伐鲁希亚的传统,除了国王,任何人进入禁忌之湖都是死罪。”

“嗯,那我就一个人去,”库尔说,“这样还能让布鲁尔逃过大众的怒火,如果他能幸运地逃出怪物之手的话。通知卡-努吧。”

一路上,库尔一言不发,用低吼声打断了那些表达敬意的问候,他跨上自己那匹高大的骏马,全速飞驰,冲出城去。他是一个人走的,并下令不许任何人跟来。这件不得不做之事,库尔可以独自完成,而且他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此事,看到自己从禁忌之湖里带回布鲁尔,或者布鲁尔的尸体。他一边臭骂着那个皮克特人,怎么如此鲁莽,如此轻率,一边也诅咒着那个高悬在湖上的禁忌:违背这条规矩可能会导致伐鲁希亚人中爆发叛乱。

暮色悄悄降临,从扎尔加拉群山(mountains of Zalgara)上走来,这时,库尔勒住马,停在了湖边,这座湖泊位于一片巨大、孤立的森林内部。表面上看,实在没有什么可畏忌之物,湖水蔚蓝而平静,从岸边的沙滩铺展到另一侧同样宽阔、洁白的沙滩,小巧的岛屿突出水面,散布在湖中,仿佛一颗颗绿宝石和翡翠。一团隐隐发亮的雾气从湖上飘起,加重了那种弥漫在整个湖区上的、模糊的不真实感。库尔集中精神聆听了一会儿,感觉就像有种缥缈、遥远的音乐,越过蓝宝石一样的水面,向他悠悠吹来。

他不耐烦地咒骂着,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渐渐要被蛊惑住了,随后,他将所有服装、饰物丢在一旁,只留下腰带、遮腰布和剑。迈步踏入这片闪亮的蔚蓝,蹚水前进,直到水没过了大腿;接着,他意识到湖水的深度在急剧上升,于是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底。

向下游去,穿过幽蓝的微光,在这段时间里,他开始思索起来,后悔这或许是一次愚蠢的行动。出发前应该先花点时间,向莎瑞梅斯问清楚,至少得知道,布鲁尔遇袭时是在哪个位置游泳,以及自己命中是否注定要来营救这位战士。尽管如此,库尔推测,莎瑞梅斯应该是不会回答的。就算猫明确说此行将以失败告终,估计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坚持去做此刻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因此,莎瑞梅斯的说法到底是对的,人们最好还是不要听闻未来的事吧。至于布鲁尔遇袭地的位置,那个怪物可能已经把他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库尔打算一直探索湖底,直到——

就在他由此陷入深思的时候,一团阴影掠过了他的身旁,湖水那如碧玉、如蓝宝石的微光中,有一股朦胧的光芒。他发现各个方向上都有这样的影子从自己身边擦过,但无法辨认出它们的形状。

下方的远处,逐渐能看到湖底反射上来的亮光了,那儿似乎被一种奇怪的光线照得通明。此时,那些影子全都聚到了他周围;它们织成一张蛇形的网包围着他,不断变化,仿佛有千种颜色,那是一张闪耀的彩色大网。这里的湖水炽烈如托帕石,那些东西摇摆着,亮晶晶的,游动在仙境般的光辉中。宛如五彩的浓荫与暗影,它们微茫而虚幻,却又在含糊地闪着微光。

不过,库尔认定它们并没有攻击他的意图,因此没有再多加注意,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下方,便在此时,他的双脚刚好就轻轻地碰到了湖底。突然,他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落在了一只活物上,因为他感觉光秃秃的脚下传来了一阵律动。那种朦胧的亮光显然就在湖的底部;在能看见的范围内,向四面八方延伸,最终逐渐淡化,融入柔亮的蔚蓝阴影中,这湖底就是一层固体的火焰,忽明忽暗,有规律地、不停地闪烁着。库尔低下头,凑近一看;覆盖着地面的,是一种薄薄的、苔藓一样的物质,透着光芒,如同白色的火苗。感觉就像湖的底层布满了数不尽的萤火虫,整齐划一地将翅膀抬起又放下。那层苔藓在他的脚下振动着,恍如一只活物。

眼下,库尔开始重新往上游去。成长于海上的群岭,来自那被大海环绕的亚特兰蒂斯,他自己就像一只海洋生物。要论在水中来去自如的本事,他不输给任何利莫里亚人,他能在水下待上两倍于普通游泳者的时间。不过,这座湖实在太深了,需要保存体力。

他浮到了湖水表面,让那硕大的胸膛充满了空气,接着再次下潜。那些影子又一次从附近掠过,幽魅的光影简直令他眼花缭乱。这次他游得更快了,一到达湖底,便立即行动,对抗着阻碍四肢移动的水中物质,以最快的速度,就地行走起来;与此同时,地上的火苔藓(fire-moss)轻拂着,放射着亮光,水中那些鲜艳的东西,则在四周飞速闪过,还有怪诞的、梦魇般的影子,越过他的头顶投在炽烈的地面上,它们来自某些看不见的存在。

苔藓之间,散乱地遍布着骷髅头和人骨,是那些胆敢挑战这禁忌之湖的人。忽然,湖水无声地旋转了起来,有个东西撞上了库尔。刚开始,国王以为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因为那个身体同章鱼的躯体一样,有长长的、摆动着的触手;但当它冲过来的时候,库尔看到这个怪物长着类似于人的腿,以及一张丑陋的、部分像人的脸,透过那些扭曲的、蛇一般的肢体,有一副凶恶的眼神正睨视着自己。

库尔双脚扒紧地面,一感觉到那些凶狠的触手抽打在了自己的四肢上,他当即挥剑刺去,凭借着冷酷的精准度,一剑正中那张魔鬼般的脸庞,那个生物轰然倒地,可怖而无声地咕嘟叫嚷着,死在了库尔脚下。鲜血扩散开来,如同一团迷雾弥漫在他周围,库尔猛地踹了一下地面,向上弹去。

他一头扎进正快速消褪的光芒,就在途中,有个巨大的身影飞掠着钻过湖水,朝他袭来——是一只水蜘蛛,但这只比一头野猪还大,那冰冷的目光在水中残酷地闪烁着。库尔用双脚和一只手保持着上浮的状态,另一只手握住了利剑,就在大蜘蛛冲过来时,他一剑砍去,将那具身躯从中间劈成了两段;怪物静静地沉入了水底。

一阵微弱的声响,令他转过头来,又一声,比前一阵响动大了点,几乎就在正上方。随之朝他抛来的,是一张紧实的大网,一条条绳索将他的手臂和双肩缠在其中。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意味着终结,除非受缚者是个巨人。但库尔挣脱了这无情的束缚,仿佛它们不过是些细丝。接着,他抓住了那个耸然出现在头顶上的东西的一条腿,一遍又一遍地刺穿了这个怪物,直到对方终于在自己的铁手中软了下去,随波漂走,染红了大片湖水。

“瓦尔卡啊!”国王喃喃道,“要不是有任务的话,我真不想来这里。不过这些东西杀起来倒也简单。它们怎么制服得了布鲁尔呢?论武艺,他可是仅次于我的人,估计整个七大王国[注]里都没有更厉害的了。”

[注:Seven Kingdoms,库尔系列里一般称其为Seven Empires,本篇后面说的也是“七大帝国”,这里不知为何写成了“七大王国”。]

但在禁忌之湖这些满是死亡的深渊中,库尔将要发现的,是比这群来回出没的鬼怪更加阴森的幽灵。他重新潜进水底,这一次迎入视线的,只有那些彩色的影子,和被遗忘之人的骨头。他又浮上去换了一次气,随后第四次潜向湖底。

此处距离其中一座小岛不远,一层层厚重的碧绿色树叶堆盖在这些岛屿上。向下方游去的时候,他很好奇,那其中会隐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传说中,有许多神庙和圣堂矗立在那儿,那些绝不会是由人类之手建成的庙宇,据说在某些特定的夜晚,湖中的存在会从水下深处游出,在那里举行诡异的仪式。

冲击来袭,就在他的双脚刚刚碰到苔藓的这一刻。袭击来自身后,某种原始的本能提醒了库尔,令他急转过身,勉强只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耸现在自己上方——那副形貌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野兽,却恐怖地将两者混合在一起——那硕大的手指,给人感觉更接近于手臂或者肩膀。

库尔凶暴地搏斗着,但那个东西抓住了他握剑的臂膀,掐得他无力挣脱,爪子深深陷进了国王的左臂之中。他猛烈地扭转身体,反复挣扎,至少总算是能看清那个袭击者了。那东西像是一条丑怪的鲨鱼,却长着一根凶残的长角,形状弯如军刀,从鼻子处向上突起。它有四只手臂,形似人手,但又有着非人的尺寸与力量,以及手指上那弯弯的爪子。怪物用两只手压制住库尔,让他无法反抗,同时又用另外两只手按着对手的脑袋向后压,想掰断他的脊椎。不过,即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存在,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征服这亚特兰蒂斯的库尔。一股野性的怒火在他的体内汹涌而起,伐鲁希亚国王陷入了狂暴。

他绷起肌肉,脚底紧紧抵住柔顺的苔藓地,双肩猛地一抬,转身一甩,将左臂从束缚中抽了出来,得以自由活动。凭借着猫一般的速度,他试图把剑从右手转换到左手,结果未能成功,于是,他握紧拳头,凶暴地捶向了怪物。但周围这嘲讽人的蔚蓝色存在始终阻挠着他,破坏着他猛击向敌人的力量。鲨鱼人(shark-man)低下了鼻子,不过,他还没能来得及向上撞去,库尔的左手已抓住了那根长角,牢牢地将其攥在手中。

随后是一场力量与耐性的比试。库尔在水下没法快速移动,他明白,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与敌人保持近身缠斗的状态,以这种方式和对方摔跤,才能抵消掉怪物在水中的速度优势。他拼命地猛力挣扎,想把握剑的右手解脱出来,鲨鱼人不得不用上了全部四只手臂,死死地抓着。库尔则攥着那根大角,不敢让它松开,免得自己在那可怕的向上突刺之下,被当场开膛破肚,而鲨鱼人也不敢放开哪怕一只手,害怕让库尔紧握长剑的那只右手重获自由。

因此,两人就这么摔着跤,扭在了一起,库尔意识到如果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自己就死定了。他已经开始因缺乏空气而感到难受了。鲨鱼人那冰冷双眼中闪起的反光,证明这怪物也确认了一个事实:只要把库尔压制在水面以下,那他迟早会被淹死的。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幕真正绝望的困境。但这亚特兰蒂斯的库尔,并不是个普通人。从孩童时代,他就在一所严酷、血腥的学校中饱受磨练,刚硬的肌肉,无畏的精神,在协调性的约束下,共同造就了这个超凡的斗士,在此之上,他又加上了一种永不动摇的胆魄。还有一股老虎般的凶猛,时不时从心头席卷而过,使他创造出一些超乎人类的奇迹。

因此,就在此时,在他的意识迅速逼近生命的终点,他的无助驱使着自己狂怒不已的此时,他决心使出绝望的招式,来对抗这同样绝望的处境。他松开了怪物的大角,同时尽己所能将身体仰天向后倒去,并探出那只自由活动的手,抓住了那个东西离他最近的一条臂膀。

一瞬间,鲨鱼人向上猛扑而起,他的长角顺着库尔的大腿犁了过来,接着——这幸运的亚特兰蒂斯人!那支角紧紧嵌在了库尔厚重的腰带里。就在敌人努力将角挣脱拔出时,库尔已催动强大的力量,五指死死握在怪物的手臂上,猛地捏碎了那湿黏的皮肉和非人的骨骼,就像是他掌中一摊腐烂的水果。

这阵巨痛,令鲨鱼人无声地狰狞咧嘴起来,他疯狂地再次出击。库尔避开了这一击,两人失去平衡,一齐摔倒在地,他们在湖水中扑腾着,被翠绿的水流托着浮了起来。就在双方翻来滚去时,库尔握剑的那只手摆脱了对方正在减弱的束缚,他挥剑朝上砍去,劈开了那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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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5,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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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战斗只花了非常短暂的一点点时间,但对库尔来说,却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当他向上游去时,脑袋里嗡嗡鸣响,又像是有一团巨大的重量正压在肋骨上。他隐约看见湖底某处倏地朝上倾斜,位置就近在眼前,心中明白,那道斜坡是延伸连向了一座小岛;随后,身旁的湖水变得活跃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被某种粗大的绳索从头到脚缠绕着捆住了,即使是那钢铁一样的肌肉,也无法将其撑破。他的意识正在消褪——他觉得自己被人带着前进,速度快得可怕——有一种仿佛许多钟声齐鸣的声音——突然,他已经在水面上了,痛苦不堪的肺正大口大口地灌着空气。他头晕目眩,穿越过完全的黑暗,刚刚得以深吸一口气,就又被飞快地拖进了水下。

周围的光线再次照亮,他看见那种火苔藓在遥远的下方跃动着。原来国王是被勒在了一条巨蛇身上,它用上了一小段卷曲的身体,将库尔缠住,就像是一根粗大的缆绳,眼下正拖着他去往某个唯有瓦尔卡知道的目的地。

库尔没有抵抗,保存着体力。除非这条蛇把他浸在水里太久,导致他被淹死,否则的话,下一场战斗的时机,无疑是在这个生物的巢穴里,或者在他被带去的别的什么地方。

实际上,库尔的四肢被勒得太紧了,手臂基本没法活动,不然他早就溜走了。巨蛇急速游动着,极度迅捷地穿梭在蓝色的水底深处,这是库尔见过的最大的一条蛇——起码有两百英尺长,长着碧绿色和金色的鳞片,色彩斑斓鲜明,令人惊异。它的眼睛有时会转向库尔,那就像是冰冷的火焰,假设真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就算是库尔这想象力丰富的灵魂,面对那副怪异场景时也不免大受冲击:一个金绿相间的巨大身形飞越过禁忌之湖这颗炽烈的托帕石,而那些鲜艳的影子,正在四面八方来往穿行,光芒眩目。

如同火焰宝石的湖底,再次倾斜着向上抬起——要么是座岛,要么是湖岸——一座巨大的洞穴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巨蛇滑了进去,火苔藓延伸到这里就中止了,库尔发现自己部分地露出了水面,身处在一片无光的黑暗中。在这种状态下,他又被扛着走过了一段似乎相当久的时间;之后,怪物重新潜入了水底。

他们又一次碰到了光线,但这种光是库尔以往从未见过的。一层透射而出的荧光,暗暗地闪烁在湖水的表面上,水中依然是一片漆黑,平静无波。库尔意识到,这里是位于禁忌之湖地下的入魔之境(the Enchanted Domain),因为这不可能是地面世界上的光线;这是一种黑色的光,比任何墨色都要更加漆黑;然而它却照亮了这些亵渎神明的湖水,让人竟能看见水面上乌黑的光影,以及库尔自己在水中的那黑色的倒影。蛇身忽然松开了他的四肢,库尔奋力扑出,游向耸立在前方阴影中的某个巍峨庞大的巨影。

库尔顽强地游着,靠近对岸时,他看出那是一座宏大的城市。在一块由黑色石头铺成的巨型地基上,城市高耸屹立,不断向上升去,直到那些幽暗的尖顶,迷失在这渎神光芒上方的黑暗之中,这些东西也是黑的,但却是另一种不同的色调。高大、宽敞的宏伟建筑,由类似玄武岩的大块石砖建成,浮现在他面前。他爬出湿黏的湖水,起身踏上一段从石头里凿出的阶梯,看着就像是码头上的那种石阶。楼宇之间,巍然矗立着无数石柱。

没有俗世的光亮,来减弱这座异样都市的威严,墙壁和塔楼上,流淌而下的是那种黑色的光芒,笼罩在水波荡漾的浩瀚湖面上。

库尔注意到前方是一片开放的空间,建筑物由此沿各个方向铺展开来,在这里迎面出现的,是一大群不明存在。他眨着眼睛,努力想让双眼适应这幅奇异的显灵图景。

那些存在走近了,一种低语声在其中传播开来,就像草地在夜风中波动起伏。他们忽明忽暗,在城市的黑色背景前微微闪烁,他们的眼睛,诡怪而莹亮。

接着,国王看见他们中有一位成员站在其他人的前面。这个存在很像人类,他留着胡子的脸庞崇高又尊贵,但那魁伟的额头上,突起着一对皱紧的眉头。

“你就像代表你们那整个种族而来的使臣,”这个湖底人(lake-man)突然开口道。“血腥、佩着一把鲜红的剑。”

这话中带有些偏见的意味,库尔不由得愤怒地冷笑起来。

“瓦尔卡和霍塔斯啊!”国王说道。“这些血大都是我自己的,而且是被你们这座该死的湖里的东西搞出来的。”

“死亡与毁灭跟随在你们种族的前进之路上,”湖底人阴郁地说道。“难道我们不清楚吗?是啊,人类甚至还只是诸神的一场梦的时候, 我们就统治着这座蔚蓝清澈的湖泊了。”

“并没有人来骚扰你们——”库尔开口道。

“他们不敢。在旧日的岁月里,地面上的人类试图侵犯我们的黑色王国。我们把他们宰了,人类之子和湖中的生民之间,就此爆发了战争。我们对外出击,在地面人的心中散播开了恐惧,因为我们知道,他们只会为带来死亡,他们一时屈服也只是为了再次杀戮。我们编织出魔法和咒术,用魔力冲击着他们的大脑,崩溃了他们的灵魂,于是,他们开始求和,最后也如愿了。地面上的人类对这座湖设了一道禁忌,从此没有人可以进来这里,除了伐鲁希亚的国王。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此后没有一个人曾潜进入魔之地并继续前行,留下的只有一具具尸体,漂浮在上方湖泊那平静的水域里。伐鲁希亚国王啊,或者无论你是什么人,你的命都到头了。”

库尔低吼一声,并不服软。“我不是来找你们这狗屁王国的。我是来找长矛杀戮者布鲁尔的,你们把他拖走了。”

“你胡说,”湖底人答道。“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人敢挑战此湖了。你是来寻找财宝的,否则就是来劫掠、来杀戮的,就像你所有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同类。受死吧!”

库尔又感受到了周围那种诵念魔咒的低语声;它们充斥在空气里,变化出了有形的实体,飘荡于那闪亮的光线中,如同一缕缕蛛丝,以隐秘的触手萦绕纠缠着他。但库尔不耐烦地咒骂了一句,空手挥动,便将它们四散赶开,不复存在了。要对付野蛮人这凶暴的原始思维,衰颓的魔法力量是起不了作用的。

“你很年轻,很强壮,”湖底王(lake-king)说道。“文明社会的腐朽,尚未能进入你的灵魂,我们的魔咒也无法伤到你,因为你对它们毫不熟悉。那我们就必须试试别的办法了。”

周围的湖底生物拔出了他们的短剑,朝库尔走来。国王放声大笑,背靠一根石柱,用力握紧了剑柄,以至他右臂上的肌肉都挺了起来,壮硕地高高隆起着。

“而这种游戏,我就很熟悉了,鬼怪们,”他笑道。

众人停住了。

“别打算躲避你的末日,”湖中的国王说道,“我们是永生不死的,不可能被凡人杀死。”

“这次是你胡说了,”库尔有着野蛮人式的机灵,“因为你自己说过,你们害怕我的同类带来死亡。你们或许能永远活着,但也可以被兵器杀死。自己动脑想想吧。你们软弱无力,不善于使用武器;佩戴兵刃的方式显得很不熟练。我是为杀戮而出生、长大的。就算能杀掉我,那也是因为你们有成千上万人,而我只有一个;但你们的魔法已经失败了,在我倒下前,你们中会有很多人丧命。我会宰掉你们数不清的人马。好好想想吧,湖中人;干掉我,真的抵得了你们为此付出的那些生命吗?”

库尔清楚,需要用兵器去杀人的存在,自然也能被人用兵器杀死,因此他无所畏惧。一尊危险与毁灭、血腥与恐惧的象征,他,库尔,高耸在众人之上。

“嗯,考虑考虑吧,”他重复道,“把布鲁尔带过来交给我,然后放我们走,或者等战斗的吼叫声沉寂下来时,看着我的尸体倒在你们被剑刃撕裂的死人堆里,哪种结果更好呢?另外,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还会有我那些皮克特人和利莫里亚人雇佣兵,他们会追随着我的足迹,同样杀进禁忌之湖里来,让整个入魔之地浸满你们的血浆。毕竟他们有自己本族的禁忌,用不着顾及文明种族的规矩;他们也不在乎这可能给伐鲁希亚带来什么后果,这些雇佣兵介意的只有我,一个和他们一样,流着野蛮血液的人。”

“上古世界艰难行进,走向毁灭与遗忘,”湖底王沉吟着说道。“过往的日子里,我们曾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却不得不容忍一个傲慢的野蛮人,在我们自己的王国里如此不逊。你要发誓,永不再踏足走入禁忌之湖,永不再允许这个禁忌被其他任何人打破,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先把布鲁尔交给我。”

“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到湖里来。”

“没有?那只猫,莎瑞梅斯告诉我说——”

“莎瑞梅斯?哦,我们认识她很久了,那时,她游过绿色的湖水前来,在入魔之地的宫廷里定居了几个世纪;无尽岁月的知识为她所知,但我不记得她还会说地面人类的语言。即便如此,此地依然没有你说的那样一个人,我发誓——”

“不要拿什么神明或者魔鬼来发誓,”库尔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你以一个真正的人的身份立下誓言。”

“好,我立誓,”湖底王这么说道,库尔信了,因为国王身上展现出了一种雄浑的气度,令他奇怪地感觉自己相当渺小、无礼。

“那我,”库尔说,“也向你立下誓言——永不违背的誓言——不会再有一个人,以任何方式打破禁忌,来骚扰你们。”

“我相信你,因为你不同于我知道的任何别的地上人类。你是个真正的王者,更伟大的是,你是个真正的人。”

库尔感谢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走向石阶。

“你知道怎么抵达外部世界吗,伐鲁希亚国王?”

“关于这个,”库尔答道,“我猜,只要游得够久,总能找到路的。记忆中,那条蛇带着我穿过了至少一座岛,也可能是很多座,后来我们进了一个山洞,在里面游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很有胆量,”湖底王说,“但你或许会永远在黑暗里这么游来游去。”

他举起双手,一头巨兽(behemoth)游到了石阶的底端。

“一头凶残的坐骑,”湖底王说,“不过他会背着你,保证你安全地回到上方的湖岸。”

“等一下,”库尔说。“我目前是在一座岛的地下吗?还是在内陆——或者,这块土地其实是在湖底的下方?”

“你在宇宙的中心,正如你平时一样。时间、地点与空间都是幻象,并无真实,仅仅存在于人的思想之中。是为了便于理解,不得已方才设定下这种种限制,种种约束。基本之真,唯一无二,万物的表象不过只是其外层的显影而已,便正如上方的‘湖’,是由‘水’蕴集而成的,‘水’才是其中的真实。去吧,国王,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人,即使你也是正在上涌的野蛮大潮的第一波浪涛,在它退却之前,必将扫平这个世界。”

库尔恭敬地听着,虽没怎么听懂,但意识到这是高级的魔法。他与湖底王握手立约,那种触感令他略微打了个寒颤,那是肌肤,却不是人类的肌肤;之后,他再度看了一眼那些巨大的黑色建筑物,它们静静地耸立着,有些飞蛾似的身影在其间絮絮低语,接着,他又望向了光亮的煤黑水面,一波波黑色的光线像蜘蛛一样从水上蠕行而过。库尔转过身,走下水边的阶梯,一跃跳到了那只巨兽的背上。

随后是万古的时光,身处漆黑的洞穴、飞驰的湖水,还有不可见的庞大怪物那轻微的声响;巨兽背着国王,有时上浮,有时下沉,最终,火苔藓跃然出现了,他们飞速划过蔚蓝、炽烈的湖水;最终,库尔蹚着水回到了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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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耐心地等待着,站在国王之前留下它的地方。看到月亮才刚刚升上湖面,库尔随即惊讶地叫了起来。

“瓦尔卡啊,距离我下马的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还以为,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许多个小时,说不定隔了好几天呢。”

他跨上马,奔驰向伐鲁希亚的都城,回想着湖底王关于时间幻象的那些说法,其中究竟包含有怎样的深意。

库尔感觉到疲倦、愤怒又迷惑。穿梭湖底的过程洗净了他身上的血迹,但骑马时的颠簸崩开了大腿上的伤口,让他再次流起了血;除此之外,那条腿僵硬无比,也让人莫名恼火。尽管如此,他脑中出现的最重要的念头,仍是莎瑞梅斯竟骗了自己,无论那只猫是出于无意,还是恶毒地早有预谋,都差点将他送向死亡。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库尔咒骂了起来,思索着图会说什么。然而话说回来,就算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猫,也可能无意中犯错误,库尔决定今后再也不看重这些说辞了。

他策马冲进了古老城市里那些静谧的银色街道上,城门的卫兵看着国王的样子,都大张开了嘴,但还是明智地克制住了上前询问的念头。他发现王宫正处于一团喧嚣之中。嘴里骂声不断的他,潜行到了议事室,由此前往那只猫莎瑞梅斯的房间。猫在屋里,安然不动地卷成一团坐在垫子上;房间里到处都聚集着些人,每个人都在尽力想驳倒对方,那是图和枢密大臣们。至于那个奴仆库索洛斯,则不见踪影了。

迎接库尔的,是一阵狂乱的欢呼,其中有呼喊,也有询问,但他径直大步走向了莎瑞梅斯的垫子,怒瞪着那只猫。“莎瑞梅斯,”国王说道,“你骗了我。”

猫冷冷地注视着他,打了个哈欠,没有回应。库尔不知所措,这时,图抓住了他的手臂。

“库尔,以瓦尔卡之名啊,你到底去哪儿了?这些血从何而来?”

库尔暴躁地甩开了对方。“别碰我,”他吼叫道。“这只猫派我去干了一桩愚蠢的差事——布鲁尔在哪里?”

“库尔!”

国王急转过身,看见布鲁尔迈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身上那数量不多的服装,都被艰苦骑行中扬起的尘土弄脏了。皮克特人古铜色的面容纹丝不动,但那双乌黑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露出了宽心的神色。

“以七魔鬼(seven devils)之名啊!”那位战士用不耐烦的语气,隐藏起内心的激动。“我的骑士们搜遍了群山和森林,四处找你。你到底去哪儿了?”

“在禁忌之湖的水底,寻找你那不值钱的骸骨,”库尔答道,无情地享受着皮克特人那副慌张的样子。

“禁忌之湖!”布鲁尔狂野、肆意地大声惊呼道。“你是老糊涂了吗?我去那里干什么?昨天我陪卡-努去毗邻扎夫哈纳的边境地区了,回来后,听说图下令出动所有军队去找你。于是我的人马朝各个方向找去了,只漏了禁忌之湖,我们从来没想过还要去那儿找。”

“莎瑞梅斯骗了我——”库尔开口道。不过,他的话音马上被一团七嘴八舌的责备声浪盖了过去,主题无非是说:一个国王,绝不应该如此不遵礼节,擅自往外跑,丢下整个王国不管。

“闭嘴!”库尔大叫道,他举起双臂,眼睛里威吓地放着光芒。“瓦尔卡和霍塔斯啊!我是个因为逃课而被责骂的学童吗?图,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这番威怒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骤然的沉默,图开口说道:“我的主上,我们从一开始就上当了。这只猫,就像我一直主张的那样,是个假象,是个危险的诈术。”

“可——”

“主上,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能将他们的声音传送到远方,看起来就是另一个人在发声,或者像是有隐形的声音在响?”

库尔脸红了。“嗯,瓦尔卡啊!我太蠢了,竟然没想到这个!有个利莫里亚老巫师拥有这种天赋。那么,是谁在说话——”

“是库索洛斯!”图大呼道。“我太蠢了,没有想起库索洛斯,是呀,他是一个奴隶,但也是整个七大帝国中最伟大的学者,最智慧的人。他是女恶魔德尔卡德斯的仆从,那个女人现在正在行刑架上扭动挣扎着呢!”

库尔尖厉地惊叫了起来。

“嗯,”图冷酷地说。“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骑马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怀疑其中有奸计,便坐下来苦心思索。我想起了库索洛斯,以及他那种传送声音的手法。还想通了那只骗人猫是怎么使诈的,她告诉你的都是些小事,却从来没做出过什么大预言,她还编造了那些骗人的说法,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保守。

“于是我明白了,是德尔卡德斯,是她送来了这只猫和库索洛斯,让他们来愚弄你,获取你的信任,最终使你走向毁灭。因此我召来这个女人,下令把她带去受刑,这样或许能让她供认出全部罪行。这计划很狡猾。是啊,莎瑞梅斯一直由那个奴仆库索洛斯在身边陪着——那时,是这个仆人在借她的嘴说话,并把奇怪的想法灌输进你的精神。”

“那库索洛斯在哪里?”库尔问道。

“我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而且——”

“嚯,库尔!”一个兴奋的声音骤然从门口响起,有个留着胡子、妖精似的人影迈步走了进来,陪同而来的,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一个惊恐的女孩。

“卡-努!德尔卡德斯!这么说,他们最后没有给你上刑!”

“噢,我的大人啊!”她跑了过来,向图屈膝行礼,抱住了首相的双脚。“噢,库尔,”她哭号着,“他们控告我做下了很多可怕的事!我很愧疚自己欺骗了你,大人,但我没有想要伤害谁!我只是希望能嫁给库尔拉·托姆!”

库尔将她从地上扶起,虽然迷惑不解,但看到女孩这明显的恐惧和悔恨,不免对她心生怜悯。

“库尔,”卡-努说道,“幸好我回来了,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你和图就把这个王国扔进海里啦!”

图嘟囔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总是嫉妒着这位皮克特大使,这个一直被库尔视为顾问的老人。

“我一回来,就发现整座王宫都处在一片骚乱中,众人东奔西跑,互相绊倒,完全无所作为。我派布鲁尔和他的骑士们去找你,自己去了刑房——我当然得先去刑房,毕竟图在处置——”

首相皱紧了眉头。

“到了刑房后,”卡-努平静地继续说道,“我发现他们打算折磨小德尔卡德斯,她正在流泪,已经说了所有自己能说的话,可其他人不信。除去美貌和所有那些的话,她就只是个好奇的孩子而已,库尔。因此我把她带了过来。

“现在,库尔,可以确定,德尔卡德斯之前的话部分是真的,比如说莎瑞梅斯是个客人,以及那只猫极其古老。没错;那是上古种族的猫,比其他猫更聪明,来去都随心所欲——但依然只是一只猫。德尔卡德斯在宫里有一些内应,会向她报告某些小事,像是你藏在剑鞘里的那封密信,还有国库里的盈余情况——负责汇报财务的侍臣就是她的一名内应,此人察知了那次盈余,在司库得知此事前,预先通知了她。这群内应是你最忠心的家臣;他们泄露出去的那点事情,既不会伤害你,又能帮到她,帮到这个他们喜爱的女孩,因为他们知道她并不打算伤害谁。

“她的主意是这样的:让库索洛斯借莎瑞梅斯之口说话,获得你的信任,这就要利用到些许小小的预言,以及一些任何人都能知道的事实,比方说警告你提防索尔萨·杜姆。然后,不断地催促你,劝说你同意库尔拉·托姆和德尔卡德斯的婚事,实现她这唯一的愿望。”

“那就是库索洛斯后来变节了呗,”图说道。

这时,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噪音,侍卫们走了进来,人群中拖着一具高瘦、枯槁的身体,那人脸上蒙着一块面纱,双手被捆了起来。

“库索洛斯!”

“嗯,库索洛斯,”卡-努说道,但他似乎并未彻底安心,眼珠子不安地游移着。“库索洛斯,没有错,他用脸上的面纱,遮挡了嘴上和颈部肌肉的动作,就这样借用莎瑞梅斯来发话。”

库尔盯着那个沉默的身影,那个站立不动、如同雕像一般的奴仆。一阵死寂降临在众人头顶,就像有一股寒风袭过。空气中有种紧张的气氛。德尔卡德斯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的形象,瞪大了双眼,听侍卫们用简短的句子讲述着这个奴隶被俘的经过,当时,他正走在一条很少有人使用的通道里,试图逃出王宫。

接着又是一阵紧张的沉寂,库尔迈步走去,向那张被遮住的脸伸出了手,想扯开那幅面纱。透过这层细薄的布料,他感觉到,有两只眼睛灼灼燃烧着自己的精神。没有人注意到,卡-努此时正攥着拳头,全身紧绷,像是准备要来一场骇人的搏斗。

随后,当库尔的手快要碰到那块面纱时,突然,有个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感觉像是一个人在拿自己的额头,或者手肘撞击地板发出来的声音。这声响似乎来自一面墙,库尔大步一跨,一跃穿过整个房间,猛击向墙上的一块嵌板,那阵敲打声就是从这后面传出来的。一扇暗门向内侧转开了,露出了一条积满灰尘的走廊,上面倒着一个被绑缚着、堵住了嘴的人物。

众人把他拖了过来,将其扶起,又帮他解开了绳索。

“库索洛斯!”德尔卡德斯尖声叫道。

库尔凝目望去。那个人的脸已展现在眼前,他长得瘦弱而慈祥,像一位传授哲学与品德的教师。

“大人们,小姐,”他说。“那个戴着我的面纱的人,他通过这扇暗门偷袭了我,把我击倒捆了起来。我就躺在里面,听见他指示国王出去,去他认为能让库尔走向死亡的地方,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他究竟是谁?”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那个蒙着脸的身影,库尔走向前去。

“君王,小心!”真正的库索洛斯高喊道。“他——”

一下子扯开了面纱后,库尔不由得畏缩着喘起了粗气。德尔卡德斯尖叫了起来,双膝跪倒在地;枢密大臣们推挤着向后退去,脸色发白,众侍卫都松开了紧抓着犯人的手,他们四散退避,惊骇不已。

那个人的脸,是一颗光秃秃的白色骷髅,眼窝里燃烧着青灰色的光芒!

“索尔萨·杜姆!对,我猜得没错!”卡-努高呼道。

“对,索尔萨·杜姆,蠢货们,”这话音如在洞穴中一般回响着。“是世间最伟大的巫师,是你永远的敌人,亚特兰蒂斯的库尔啊。这一回合是你赢了,不过,当心点吧,还会有下一局的。”

仅凭一个不屑的手势,就挣破了手上的束缚,巫师怒气腾腾地冲向门口,人群全都给他让开了路。

“你就是个傻子,毫无洞察力,库尔,”他说。“不然,就算有面纱和他的衣服,你也不至于错把我当成另外那个傻子库索洛斯。”

库尔意识到确实如此,虽然这两个人的身高和大体外形都差不多,但骷髅脸巫师的皮肤与众不同,就像是死去很久的死人的样子。

国王站在原地,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但事件的转折过于惊人,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接着,库尔如梦初醒,一跃向前扑去,就在此时,布鲁尔也猛冲了过去,带着老虎般无声的暴烈,他弧形的利剑闪闪发亮。恍若一道光芒闪过,剑刃已飞射而出,刺进了索尔萨·杜姆的胸肋,一剑通透,穿过了巫师的身体,剑尖径直从他的双肩之间破出。

布鲁尔飞快地缩手一抽,拔回了他的利刃,一跃向后;随后,他伏低身体,停了下来,准备在必要时再次出手。但伤口中,没有一滴血渗出来,在一个活人身上,这道伤应该是致命的才对。那个骷髅脸之人笑了。

“多年以前,我就和凡人一样死过了!”他嘲讽道。“不,等我的时间到头了,我自然会转移到别的某个领域去,不会提前一天。我也不会流血,因为血管里已经空了,我只会在伤口闭合的时候,感到有一点轻微的寒意流过,现在它就已经在愈合了。退后吧,傻瓜,你们的主宰要走了;但他还会回来,而你将会尖叫——随之而来的,是枯萎,死亡!库尔,我向你致敬!”

布鲁尔犹豫不决,有些丧气,库尔则停住了脚步,处于惊愕之中,一时拿不定主意了,索尔萨·杜姆就这么踏步走到了门外,当着他们的面远去了。

“至少,库尔,”后来,卡-努说道,“你赢下了和那个骷髅脸之人的第一回合,正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下次我们一定要更加警觉,他就是个化为人形的恶魔——掌握着渎神的黑魔法。他憎恨你,因为他是伟大蛇神(the great Serpent)的侍奉者,而你之前击破了蛇神的势力[注];那些致幻和隐形的法术,只有他一人持有。此人既残酷又可怕。”

[注:详见《影子王国》。]

“我不怕他,”库尔说。“下一次我会做好准备,而我的回答也只会有一个字:杀。哪怕他是杀不死的,虽然我对此表示怀疑。布鲁尔没有找到他的要害,就算是活死人,肯定也有致命的部位。就这样吧。”

随后,他转向了图:“图大人,看来,文明种族也同样有自己的禁忌嘛,像那座蓝色的湖泊,就禁止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进入。”

图的回应既暴躁又愤怒,因为库尔法外开恩,同意让幸运的德尔卡德斯嫁给她心中渴望的人。他怒道:“我的主上,那不是你们部落人遵从的那种异教禁忌;这是一种政治层面的手段,是为了维护伐鲁希亚和湖中存在之间的和平,他们可是会魔法的。”

“那我们就维持着禁忌吧,以免冒犯那些看不见的鬼怪,老虎和鹰的鬼魂之类的,”库尔说。“我看这些东西都没什么不同。”

“无论如何,”图说,“你必须留心索尔萨·杜姆,因为他消失进另一个维度去了,只要他还在那边,就只是个无形的存在,伤不了我们;但他还会回来的。”

“啊,库尔,”老混蛋卡-努叹息道,“跟你比起来,我的人生可悲惨多了;布鲁尔和我在扎夫哈纳喝酒,结果我从一大段台阶上摔了下来,小腿严重淤伤,糟糕透了。而这段时间里,你就一直懒洋洋地靠在国王的丝绸垫子上,舒服得简直没有天理,是吗,库尔?”

库尔一言不发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转过身去,注意力放在了打着瞌睡的莎瑞梅斯身上。

“她不是什么巫兽,库尔,”长矛杀戮者说道。“这只猫很聪明,但她只是自己保守着智慧,不曾说话。可是,她的眼睛却让我多么着迷,它们是多么的古久。但依然,不过是一只猫罢了。”

“即便如此,布鲁尔,”库尔满怀敬佩,抚摸着那柔滑的绒毛,“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一只非常古老的猫。非常的,古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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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库尔系列的大部分故事一样,这篇小说在霍华德生前没能发表。直到1967年,才收录于小说集《King Kull》中首次出版。

1973年,这个故事被改编进了漫威的库尔系列漫画,而在此前的漫画里,巫师索尔萨·杜姆就已经是库尔的主要对手了。1982年,施瓦辛格主演的真人电影《野蛮人柯南》中,也借用了“Thulsa Doom”作为反派的名字。

至于小说本身,本文其实经过了霍华德的一次修改。原稿标题是《德尔卡德斯的猫》,修改后更名为《猫与骷髅》(The Cat and the Skull)。文中关于骷髅脸巫师的情节,就是后加进去的。另外,不知为何,首相的名字在原稿开头被写作“库”(Ku),而不是图。除此之外,其他情节并未大改。

据学者Patrice Louinet的说法,文中的库索洛斯(Kuthulos),在草稿中写作Kathulos,和霍华德另一篇现代背景的小说《骷髅脸》中的反派同名。而且Kathulos和索尔萨·杜姆的外形描述极为相似。由此可以推测,这两篇小说大约创作于同一时期,一般认为写于1928年。

(《骷髅脸》发表于1929年10月至12月的《诡丽幻谭》,紧跟着8月的《影子王国》和9月的《图宗·索恩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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