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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死亡的顿悟, C·A·史密斯短篇小说
伦月卿
2023-09-06, 17:21
Post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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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piphany of Death
死亡的顿悟


翻译:伦月卿

最初发表于The Fantasy Fan#1934.7

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与托梅隆相关的情感的漩涡中,这种情感深邃而复杂,难以理解。然而,我坚信这段感情不是普通友情所能体验和共鸣的。我和他的关系被奇异的审美以及智力要素混淆了,举例来说,就类似我自幼对于怀有时空遥远以及古代幽深氛围之物的迷恋。托梅隆似乎永远不属于现世,令人畅想他可能曾在过去的年代生活。从他身上亦不见任何现代人的踪影,甚至在穿搭方面也效仿百年前的潮流。皮肤苍白如同尸体的他,在古籍和地图之上沉重弯腰翻阅,以缓慢而沉思地静态移动,像极了一位安身于远古回忆和幻境之人。他经常和我谈论已近消逝的故人、事物和思想。他仿佛对眼前的世界,即当下不抱丝毫兴趣。对他来说,我们所在的巨城托勒密底斯以及来自尘世的喧嚣,充其量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梦幻泡影的空中楼阁。而对于其他人而言,托梅隆也显露出相似的模糊姿态。尽管他一直代表着那个家族,顺从着安排,但是关于他真正的出身和过去,我们一无所知。他和两个聋哑的古稀老仆住在一座半毁的祖宅里,不必我说,这两个佣人同样穿着旧时的服装。岁月的流转,将宅邸置于无人问津之境,唯有托梅隆在那幽静之地,默默从事神秘而玄妙的探索。在某些时段,我亦往返彼处。

我无法回忆和托梅隆初遇的确切日期与情形。尽管我出身擅于保持精神健康的家族,但是我的内心深为与托梅隆结识的孽缘以狼狈收场的惊骇历史所摇撼。所以我的记忆无法做到如昔日般清晰,偶有卡壳,祈望读者赐我宽恕。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记忆力竟能承受如此可怕的庞大负担依然幸存。某种程度上,我仿佛命中注定要时刻携带着那些令人厌恶的逝腐诡物,无论光阴,身处何地,终是无法解脱。

话虽如此,托梅隆曝于我面前的专研仍旧历历在目,他的书架上堆满了据称来自北极洲、穆大陆甚至是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的恶魔群书,他经常在永恒的烛光下为那些神秘的图谱陶醉,我敢担保他的禁书勾勒的绝非现实的陆地景观。有关研究,我不敢详述过多,因为它们乍看太过离奇、恐怖和可疑;而我即将述说的故事本身已经难以置信。我将为各位讲述一些托梅隆深陷其中的离奇理念,他当时以低沉而喉音般的单调口吻向我述说,其声音犹如未曾开放的洞穴中的回响与节奏。托梅隆深信生与死并非人们一般认为的固定状态;两个领域往往以隐秘复杂的方式交织一处,存在暧昧的边界地带;即死者并非真正的死者,生者也并非纯粹的生者,托梅隆涉及术语的含义超越了寻常的理解范畴。而且,他对这些概念的描述极其模糊而晦涩;我无法劝说让其详尽地阐明观点,或者让其给出一些较具体的例证,方便我这样一个不习惯于抽象蛛网思维方式的人也能容易地理解。在他的言辞之间,仿佛悬浮着一群黑暗而无形的幻影,不管我怎样尝试都无法借由任何方式具象或描绘出来,直到我们踏入了托勒密底斯的地下墓穴。

我先前言之凿凿,和托梅隆的交往无法简单归类为友谊。但,从始至终,我就清楚地意识到托梅隆对我怀抱有异常的倾慕,一种我无从领会、乃至难以同情的倾仰。确实他的特质吸引了我,但偶尔我的兴趣也并不纯粹,而是伴随着一种实际的厌恶感。多数时候,他的白皙太过缺乏生气,容易令我产生黑暗中滋生的真菌、或是月光下堆叠的骸骨之类的印象;他驼背的姿态让我以为他肩负着几个世纪的重担,无人料想他准备如何度过今生。他时常在我心中唤起一种无比敬畏的情感,这份尊敬有时又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虽想不起我们的相识延续了多久的时光,但我却能清楚记得,在交往接近尾声的时候,他越来越频繁地谈及我前文所提及的特殊观念。我也能感觉到他内心正承受着无法吐露的困扰,因为他常常以空洞的眼神注视我,眼中闪烁着一抹悲伤的光芒;有时,他也会以一种特殊的语气强调对我深厚的敬意。

夜幕低垂,托梅隆缓缓开口:“西奥勒斯啊,时机已至,你必将迎来真相的洗礼,探寻我原本内心的底蕴,而不是被我的外相迷惑。万象皆有术理,俯首不可逆转之法。我并不希望如此,但是我与大家未有不同,无论生者也好死者也罢,都不可能任意地延长一个状态或存在的时期,也无法改变决定这些条件的法则。”

也许在那时,我未能完全理解他那些奇谈怪论中寄托的寓意,也未能赋予他那些古谲幽暗的表达足够的重视,但或许,或许这也是幸运。毕竟接下来的数日,我尚未得到如今肩负的知识,如今我对那些天的平和感到庆幸。

随后,另一晚,托梅隆这般说道:“现在,我必须提出一项古怪的请求,愿你能以我们长久以来的友谊为由,予以考虑之后回应恳求。今夜,与我共同步入旅程,穿越我拥有之地下墓穴,位于托勒密底斯之地窖。”

尽管托梅隆的要求令我极为惊异并且心生不满,但我还是没能推却他的要求。我难以揣测这一提议的意图,不过,一如往昔,我没有对托梅隆进行任何询问或是怀疑,仅仅是庄重表示,若此为其心愿,我将绝不迟疑与他同行,踏上寻找那座隐藏在地下墓穴中的家族墓室之旅。

“感谢你,西奥勒斯,为了这份友谊的明证。”托梅隆诚挚地答复“请相信我,我本不愿告知;可是,某种特殊的欺骗,一种离奇的误解,已到了无法再继续维持的地步。今晚,你可以了解真相。”

我们手持火炬离开托梅隆的豪宅,朝城墙之外的古老托勒密底斯墓穴进发,旧墓穴已被废弃,因为市中心兴建了一座更为壮观的墓园。月亮悬挂在荒漠地带的尽头,因为潮湿和阴郁的夜空,使火星与木星的微光再也无法为我们照亮这条危险之路,所以我们在到达地下通道前就不得不点燃火炬,徒然地横渡土丘,前往倒塌的石碑和破裂的骨灰堆叠的坟地。很快,我们找到目的地,浸透杂草、黑暗覆盖的入口。而托梅隆则大步闯进,在步履稳健中体现出对这座缥然深奥的地下墓穴的习惯和熟练。

我们深入一条颓败不堪的通道,里面散乱分布着脆弱的白骨和积年的尘埃。停滞的空气与腐朽的瘴气散发出令我几乎窒息的恶臭,使我不禁暂停了脚步,可托梅隆似乎浑然不知,他昂首前进,高举火炬,打手势示意我要跟上。我们探查许多地下穴室,在这些地点常见碎裂发霉的人骨和青苔侵蚀的棺材,又或是过去藏匿于此的盗墓贼在四周墙壁留下的挖掘痕迹。气息日渐潮湿、寒冷和作呕,每个隐蔽的角落、每个幽暗的壁龛,孳生瘴毒的阴影在我们的火炬前或匍匐或摇摆,形成了诡异的景象。随着我们调查的继续,深处的墙壁破败程度有所增加,目击的骨架也几乎因岁月的流逝导致颜色更加苍翠,犹如翡翠般闪烁。

终于,我们绕过了低矮洞穴的一个突如其来的转角。眼前展现的场景显然是某一高贵家族的墓穴,因为这些空间广袤无垠,通常只会存放一间石棺。

"我的祖先和族人便安息于此。" 托梅隆庄重宣布道。

前行至洞穴尽头,面前是一道苍白的墙壁。一侧是此行所见最后的石棺,里面居然空无一物。石棺巧夺天工,青铜耀眼,雕刻精致,花纹绚丽。

托梅隆止住了脚步,转身面朝我。在闪烁缥缈的微弱光影中,我凝视着他的面部,仿佛看到了奇妙且不可名状的痛苦之情自他的眼神流露。

“我希望你稍作退避。”他低沉而忧伤地说“之后,你再折返。”

我对此感到意外和困惑,但还是遵从了他的话语,缓慢地沿循来时的路途返回一段距离。片刻之后,我又前往白壁所在,然而我发现他将火炬熄灭并将之丢弃在通往最后墓穴的门槛,我整个人都傻了眼。更出奇的是,托梅隆不见了。

我走入墓穴,判断这里不可能提供藏匿的死角而四处翻找,但徒劳无用,室内除了古棺与白壁外空无一物。啊,古棺,直到我再度看向那精美的石棺,才发现石棺里出现了新的居住者,一具尸体横卧其中,被托勒密底斯有数世纪未曾使用的一类裹尸布包裹。

我缓步靠近石棺,端详来客的面容,竟讶异地发觉他与托梅隆的外貌特征荒诞而剧畏的相仿,尽管这具腐尸因为死亡的脂肪本身腐烂而肿胀发臭,笼罩在一种紫灰色的腐朽阴影中。但在我凝视后,我对这个新客人就是托梅隆的事实深信不疑。

一股畏怖之情涌上心头,我本欲发出尖叫,然而唇齿早已麻木冰寒,只能低声呢喃着托梅隆的名氏。然而,当我低语之际,男尸的嘴唇竟然分开,舌尖从中伸出。我本以为舌尖是在颤动,就像托梅隆即将开口安慰我。然而,在更加细致入微地凝视后,我发现所谓颤抖仅仅是蠕虫的运动,苍蛆与朽蠕在舌尖和口腔间纵横翻腾,上下蠕动,相互争夺着所剩不多的位置,试图将彼此挤压、弹离托梅隆的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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