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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CAS,雍度的魔怪(The Abominations of Yondo), Cameo 1926(A1)
Peco
2024-06-16,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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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度的魔怪(The Abominations of Yondo)

原作:Clark Ashton Smith
无能为役的译者:Peco

注:CAS补全计划,短篇小说A-1号Cameo。

雍度沙漠的沙砾与他处沙漠迥然不同,因它紧邻世界尽头。怪风奇气自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吹拂而来,飞沙走石间撒播着陨落星辰的尘埃和湮灭恒星的灰烬。平原起伏坎坷,凹凸不平,其上林立的圆形黑山,有些并非此地自有,乃是半数没于深渊流沙的陨石残骸。异界之物自幽冥深处入侵,其之来犯为秩序井然的国度所不容;然而,雍度并无神明守护,唯有星辰陨落后苟延残喘的衰朽魂灵,以及古狱毁灭后遗亡世间的落魄魔鬼,在此栖身。

春日正午,昂厄的审问者将我弃之不顾后,我终于走出了无边无际的仙人掌林,此时眼前豁然开朗,雍度沙漠灰蒙蒙的起点就在眼前。没错,那的确是个春日的正午,但那诡异丛林了无春意。我在其中跋涉,只见周遭皆是肿胀、赭黄、衰败、半腐的植被,畸形怪状的仙人掌肿胀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腐朽的气息笼罩四野,空气沉闷;苍白的地衣斑驳错落,渐次爬满漆黑的土地与暗红的植被。毒蛇探出脑袋,昂首盘踞在倾圮的仙人掌树干上,用那空洞无睑的橙黄眼珠紧觑着我。数小时来,此般怪状已令我心神不宁;我厌恶那些从恶臭沼泽边缘探出的惨白菌柄,更看不惯顶端点缀着剧毒紫红色菌伞的丑陋畸形;每当我走近时,那些鹅黄色死水泛起阵阵诡异涟漪,虽转瞬即逝,却让饱受摧残、心力交瘁的我更添几分不安。渐渐地,斑驳腐朽的仙人掌也愈发稀疏矮小,缕缕灰白流沙蜿蜒其间时,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异端邪说竟招致了昂厄教无尽的恶意,而他们的复仇又是何等歹毒!

我不愿细说那些轻率之举如何将我这个大意的远方异乡人,推入了侍奉狮首邪神昂厄的术士与祭司的魔掌。每每忆及那番过错和被俘经历,都令我痛彻心扉;而最令我不堪回首的,便是那撒满金刚砂的龙筋刑架,受刑者赤身裸体,被牢牢绑缚其上;还有那间近地面处仅开了一扇六寸高小窗暗室,成群结队的肥硕尸虫自毗邻的古墓中爬来。总之,那些审讯者在把酷刑施展到极致之后,便蒙上我的双眼,用骆驼驮着我跋涉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拂晓时分,将我弃置在那片不祥的树林中。他们告诉我可以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还给了我一块粗面包和一个装着恶臭污水的皮囊权当干粮,美其名曰“狮首神的仁慈”。就在当天中午,我来到了雍度沙漠。

直到这一刻,尽管周围净是些腐烂的仙人掌,还有栖居其间的邪物,我也从未想过要掉头而去。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迟疑是否要踏上这片闻风丧胆的土地——据说极少有人胆敢涉足雍度,更遑论还能全身而退——而那些侥幸归来的人,也只会语无伦次地描述此地不可名状的罪恶和匪夷所思的财富,他们饱经摧残的残躯,以及自苍白眉宇下迸射出的癫狂目光,无不让后来者望而却步。是的,就在那片灰白流沙的边缘,我犹豫了,因为我意识到,自己那备受凌虐的五脏六腑隐隐作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正在内心深处滋生蔓延。继续前行固然可怕,折返亦是同样骇人,因我确信那些祭司必定早有准备。犹豫再三,我终于咬牙启程,一边轻声吟唱着令人作呕的异族歌谣,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流沙中,身后还跟着几只方才在仙人掌林里结识的硕大昆虫。这些昆虫通体铁灰,个头和狼蛛不相上下;每当我回身一脚踩死其中一只,一股比死尸腐烂还要恶心的气味便随之飘散开来。从那时起,我便尽量对此视而不见。

其实与我眼下困境相较,这些事物的恐怖显得微不足道。在我面前,一轮病态的血红残阳下,雍度在漆黑穹庐下舒展,广袤无垠,宛如大麻梦境。远方天际是我先前提及的球状山峰,而其间则是可怖的灰色荒原和低矮无木的山丘,仿佛半埋怪兽的脊背。我跌跌撞撞前行,看见陨石砸出的硕大坑穴,颜色各异、叫不出名目的宝石在尘土中熠熠生辉。残破陵墓旁,倾颓的柏树逐渐腐烂,肥硕的变色龙衔着皇家珍珠,在斑驳青苔覆盖的石碑间匍匐而行。起伏的山脊遮蔽了某些古城的全貌——那是一些不知其名的巨型都会,正一砖一瓦地坍塌瓦解,化作茫茫废墟的养料。我拖着遭受严刑拷打的羸弱双腿,跌跌撞撞地跨过一座座曾经宏伟辉煌的神殿遗迹;倾颓的邪神石像不是阴郁地俯瞰,就是淫邪地斜睨着我,石像或雕琢于风化的黄砂岩上,或凿刻在残破的斑岩里。死寂笼罩,唯偶尔被鬣狗魔鬼般的狞笑,以及古老花圃和枯萎荆棘丛中蛇群游走的窸窣声打破。

爬上一座状如土墩的山脊,我看见一片诡异湖泊,漆黑如墨,翠绿如玉,四周镶嵌着闪闪发亮的盐晶。湖水在杯状洼地中沉睡,而在我脚下风蚀斜坡上,堆积着上古遗留的盐块。我知晓,这湖泊不过是某个太古海洋干涸后的苦涩残迹。我走下山坡来到漆黑湖畔,开始濯洗双手,但那亘古盐水刺痛腐蚀着皮肤,我很快便停了手,宁愿让沙尘如寿衣般将我缓缓裹挟。在此我决定稍事歇息。饥饿驱使我咽下祭司讥讽施舍的粗陋干粮。如体力允许,我打算继续北上,去往雍度以北之地。那些地方虽同样荒凉,但相比雍度要平凡许多。据说游牧部族偶尔会造访此地,若是时来运转,我或许能遇到其中一支。

这点食物让我元气略复。经过不计其数的数周,我第一次听见了微弱的希望呢喃。尸色昆虫早已不见踪影,除却荒凉景象和无数墟土中毛骨悚然的寂静,我至今尚未遭遇比它们更骇人之物。我开始以为,关于雍度的恐怖或许有所夸大。正在此时,山坡上方传来一阵癫狂的窃笑。笑声骤起,吓得我魂飞魄散,随后单调刺耳地回荡,宛如无知的恶魔发出讥嘲。我猛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赫然耸立着一个漆黑的洞窟,洞口长满碧绿的钟乳石,先前我竟全然没有注意到。笑声似乎就来自洞中。

我战战兢兢地盯着那个幽暗的洞口。笑声愈发响亮,却始终不见人影。终于,在黑暗深处,一个朦胧的白影若隐若现;紧接着,一个梦魇般的怪物飞快地蹿了出来。它浑身惨白光溜,肥胖的身躯活像一头怀胎的母羊;这副畸形的躯体下生出九条摇摆不定、节肢分明的长腿,酷似某种巨型蜘蛛。怪物径直从我身边跑过,来到湖边痛饮那苦涩的黑水。那生物奔向湖边,我看见它那怪异倾斜的脸上并无眼睛,只有一对薄如刀片的耳朵高高竖立,皱巴巴的细长鼻子耷拉在嘴上。它松弛的嘴唇间,永恒的窃笑露出整排蝙蝠牙齿。它贪婪饮下苦涩湖水,解渴后似乎察觉了我的存在。布满褶皱的鼻子抬起,指向我的方向,使劲嗅闻着。我不知这生物是想逃跑,还是意欲攻击。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景象,双腿颤抖,在湖岸边散布的嶙峋巨石和洁白盐柱间闪躲狂奔。

一口气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时,我才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并没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于是惊魂甫定地坐在一块岩石的阴影下,浑身犹自战栗不止。但更加离奇骇人的事件接踵而至,甚至让我遗忘了刚才那阵魔鬼般的狂笑——就在身旁咫尺之遥的盐沙地里,传出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宛若遭受酷刑折磨,或被恶灵缠身时发出的哀嚎。我回过头,看到一位宛如维纳斯般的女子佇立在那里,上半身白璧无瑕、近乎完美,下半身却深埋在流沙中。她圆睁的双眼里满是恐惧,莲花般的纤纤玉臂正向我伸来,似在恳求我的搭救。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触手所及却只有一具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她双目轻阖,神情婉约,仿佛陷入了某个逝去年代的迷离梦境,双手与臀部、大腿一并隐没在流逝的尘沙里。我再度仓皇逃离,内心因这全然陌生的恐惧而惶惶;但没过多久,又听到一声酷似方才的凄楚哀嚎,这次我却不敢回头,生怕再看到那哀求的目光和伸出的双手。

我向那被诅咒的湖泊北面长坡跋涉,踉跄穿行在玄武岩巨石和锈蚀金属的锋利岩脊间,跌跌撞撞地走在上古潮汐雕琢的盐坑与阶地上。我仿佛置身于噩梦缠身的夜晚,从一个梦魇逃往另一个。冰冷的低语不时在耳畔呼啸,绝非我奔逃时激起的劲风;登上半山腰的一处高地回望时,竟发现一个古怪的影子正与我同行。那不是人、猿或任何已知野兽的身影——头颅过于狭长,躯干又臃肿变形;我无法断定那第五条附肢究竟是尾巴还是腿脚。

恐惧给了我新的力量。当我爬上山巅,再次鼓起勇气回头张望时,那鬼影依然如影随形。而且我还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就像久置潮湿墓窖里的蝙蝠身上,那股发霉腐烂的气息。我拼了命地狂奔了里许之遥,直到那轮血红的夕阳开始向西方的群山埋没。怪影也随之被拉得老长,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日落前一小时,我来到一圈奇迹般屹立完好的石柱前,四周满目疮痍,残垣断壁犹如无数碎裂的陶器。穿过石柱时,我听到一声呜咽,像野兽在愤怒和恐惧间的呻吟,并看到那影子没有随我进入圈内。我停下脚步等待,直觉自己找到了一处避难所,那不速之客不敢涉足其中。影子的举动证实了我的猜想。那东西犹豫着,绕着石柱踱步,时而驻足,不断呜咽,最终消失在通往落日的沙漠中。

整整半个小时,我都不敢移动分毫。但随后暮色降临,又将招致更多恐怖,我决定继续向北,尽我所能地赶路。如今我已深陷雍度腹地,只怕会撞见更加骇人听闻的妖魔鬼怪,它们恐怕不会被这片柱林挡在外面。就在跋涉途中,日光诡异地变幻。血红的残阳正渐渐沉入西方山脉,最终化作嘶嘶作响的诡谲雾霭,夹杂着雍度所有废墟与陵墓飞扬的尘埃,以及从幽深地狱盘旋上升的毒烟。笼罩在这片异光下,广袤沙漠、圆形山峦、蜿蜒矮丘、颓垣废址,都沐浴在诡谲而渐暗的绯红光晕中。

就在这时,北面渐浓的暮色中,一个诡异的身影突兀地出现——那是一个全副武装、体格高大的人形,至少我起初以为是人。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铁铠甲在这片废土上敲击出沉闷的脚步声,我才看清,那是一套斑驳锈蚀的黄铜战甲,头盔上矗立着两支盘曲的羊角和参差的冠状物。之所以称之为头盔,是因为在日暮微光中,我无法看清那空荡荡的甲胄下是否真有人头。等他与我擦肩而过,最后一缕余晖才让我得以短暂地瞥见头盔边沿下的一片虚无。接着他就这样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血色残阳中。

但就在他身后,当最后一抹晚霞也尚未完全消褪时,又闪现出第二个身影,以惊人的步伐向我逼近,在近在咫尺处戛然而止——那是一具古老的皇家木乃伊,破烂的裹尸布缠绕周身,顶着一顶镶嵌蓝琼玉与红宝石的王冠,在暮色中熠熠生辉。但当我把目光投向那张脸庞,却被其上骇人的怪相吓得魂飞魄散。在那摇摇欲坠的冕冠之下,一颗矮胖、光秃、畸形的脑袋正上下点头,两只斜飞入鬓的血红眼睛凶光毕露,一张介于人猿之间的大嘴缓缓张开,吐出两排蛇信般尖利的獠牙。那个秃头怪颅生在一根过分修长的脖子上,正微微前倾,对着木乃伊的耳朵嘀咕着什么。就在残余的微光中,这具行尸走肉迈开一大步逼到我面前,从满是窟窿的裹尸布下伸出一条干枯的手臂,枯槁的利爪上镶满耀眼的宝石,径直朝我的咽喉探来……

我再度拔腿狂奔,横冲直撞,穿过一个个疯狂与恐怖交织的世纪。茫然无知,不敢停留,甚至顾不上先前遇到的种种可憎之物;在渐浓的暮色中,我只想逃离那片古老废墟、诡异湖泊、邪恶仙人掌林,逃离残酷无情的雍度行刑官,他们正等着我自投罗网。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Peco: 2024-06-16,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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