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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连载:黑钻石(The Black Diamonds), 克拉克·A·史密斯长篇小说
Serenade
2024-07-14, 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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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lack Diamonds

Clark Ashton Smith

翻译: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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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钻石

第一章

十七世纪中叶,在奥斯曼帝国的明珠巴格达,有一位名叫穆斯塔法【注】的年轻富商。虽然双亲已逝,亲族凋零,但其父遗留给他一座宽敞华美的宅邸,众多仆从,还有一个繁荣的商业帝国。这帝国由诸多仓库组成,储存着从异国他乡运来的丝绸、茗茶等珍品,由穆斯塔法麾下的能手售予有意购买之人。

【注】:Mustapha。

穆斯塔法的府邸坐落于城墙之外,濒临底格里斯河岸,四周环绕着一片繁花似锦的花园。园中棕榈婆娑,百花争艳,各色树木郁郁葱葱。

穆斯塔法本人相貌堂堂,衣着讲究,却不显浮华。他常常头戴丝质头巾,上面饰有一轮金色新月,镶嵌珠宝,用以固定头巾。这新月形饰物背后有一个巧妙的扣子,能牢牢系住头巾,免得它松脱滑落。他左侧总佩戴着一柄宝剑,剑鞘镶满珠玉。剑身乃大马士革最上乘的钢铁所铸,珍稀非常,因为这门工艺已近失传。能拥有此等利器者,无论敌友皆艳羡不已。剑柄上镶嵌着稀世珍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繁星点缀的银河倒悬。

穆斯塔法对下属向来宽厚仁慈。然而,他眼中有种隐约的光芒,暗示着若他愿意,也能成为令人生畏的存在。他酷爱运动,身高近六英尺,体魄强健。与那些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同侪不同,他好学不倦,宁可埋首书卷,也不愿与友人寻欢作乐。尽管如此,正如前文所述,他保持着运动的习惯,常常散步或从事其他锻炼,但总是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进行。

就在他陷入这般困惑之际,一天,他偶然路过一处集市。

集市上人声鼎沸,商贩们高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突然,一个衣衫褴褛,一眼就是穷人的男子走近穆斯塔法,向他展示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大黑石。这石头光彩夺目,宛如钻石,透明度极高。

“先生,您可愿意购买这件珍品?”那人问道。

穆斯塔法凝视片刻,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一颗黑钻石,”那衣衫褴褛的人答道。

“你从何处得来?”穆斯塔法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

“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这绝非赃物,”那人愤然道。

“我可曾指控你偷窃?”

“没有,先生。”

“那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一个自称来自远方的人赠予我的。我记得他说是来自巴西。”

“啊!或许源自秘鲁或墨西哥的矿藏。”

“我想是的,先生。”

“你要价几何?”

“我愿意以您口袋里那小块金子的价格成交,先生。”

“口袋?你何以知晓我口袋里有什么?你又看不见!”

“无妨,先生。我知道它在那里。您愿意割爱吗?”

“嗯,此事颇为蹊跷。这听起来像是神秘学、黑魔法或其他印度玄术;不过,我会买下这颗钻石。你要价不高,我很是惊讶你没有狮子大开口。给,这是金币,”穆斯塔法将金币递给那衣衫褴褛的人,换取了黑钻石。

那人接过金币后转身离去,连声谢谢都未道,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人群中。

“他富有而我贫穷,但如今我已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人暗自思忖。但我们暂且将他搁置一旁,回到更值得我们关注的穆斯塔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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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可愿意购买这件珍品?」

如上所述,买下钻石后,他便回家了,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次日,他才想起这颗宝石,于是带着它拜访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自称是个巫师,穆斯塔法向他展示了钻石,征询他该如何处置这块宝石。

这位巫师是个印度人,精通黑魔法、催眠术、杂耍等技艺。他能让人相信他所施展的把戏;因为在那个年代,人们极其迷信,将我们现在知道不过是障眼法的把戏视为神奇莫测的魔法。如今大多数人都明白,所谓黑魔法不过是一种巧妙的骗术,催眠术也只是控制受害者的感官,使其按施术者的意愿行事。但在穆斯塔法的时代,人们对此一无所知,自然容易被比自己聪明的人愚弄。如果你的意志比他人更强,你就能控制对方的意志。这就是催眠术的本质,有时也被称为催眠。至于黑魔法,其诀窍在于使用全黑的背景,让部分表演者着黑衣,部分着白衣。黑衣演员因与背景同色而不为观众所见,白衣演员则清晰可辨。

这里有一个典型的魔术把戏。向观众展示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个高脚杯。表演者拿起高脚杯,让所有人看到它们是空的。然后他将它们放回桌上,挥动魔杖。再次拿起高脚杯检查时,发现里面竟装有布片和各种其他物品。这个把戏的秘密在于:一个穿黑衣服的助手在房间里,虽然观众看不见他,但当魔术师挥动魔杖时,他迅速将物品放入高脚杯中。这个把戏相对简单,但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表演技巧。

穆斯塔法拜访的那位巫师接过钻石,仔细审视了几分钟。

过后,他走到房间里的一张小桌前坐下,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一张大羊皮纸上书写。

穆斯塔法本想走近观看,但巫师示意他不要靠近,继续专注于写作。

约莫一个小时后,巫师停下笔,将羊皮纸折叠好,用另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包裹,做成一个小包,递给穆斯塔法,同时将钻石归还,并嘱咐道:

“在回到家之前,切勿阅读我所写的内容。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避开一个重大危险。记住,务必等到回家才能阅读。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但您能否透露一二,这里面写的是什么?”穆斯塔法在门槛处犹豫道。“如果完全不知情,我恐怕会按捺不住好奇心。”

“告诉你只会勾起更多好奇。”巫师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执意要知道内容大概,我就告诉你吧。这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卖给你钻石之人的重要秘密,以及这颗钻石本身的一些隐情。”

“我会遵照您的指示行事,”穆斯塔法应道。他向巫师告别后离开,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注意到,有三个人一直站在巫师住处附近,听到了他与巫师对话的只言片语。

巫师自己也没有察觉这三人的存在,若是发现了,他定会对他们的意图产生严重怀疑。

这三人仔细记下了巫师住所的位置、建筑特征和周围环境,然后开始跟踪穆斯塔法。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穆斯塔法就算回头,也不会怀疑自己被跟踪。

穆斯塔法穿过街道,经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市场,那三人始终紧随其后。

最终,穆斯塔法抵达自己的宅邸,走了进去。那三人从宅邸前经过,装作普通路人,并未停下驻足观望,这与他们对待巫师住所的态度大不相同。原因在于,穆斯塔法的宅邸周围有许多仆人在花园中忙碌,他们担心过多注视会引起怀疑。

尽管如此,但他们已将这座宅邸的特征牢记于心,确信日后随时都能认出,然后从另一条路返回城中。我们暂且不再关注这三人,让我们看看穆斯塔法在做什么。

他一回到家,立即前往私人房间,吩咐仆人在他下达命令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进入。随后,他坐下来打开包裹,取出那张大羊皮纸。让我们跟随穆斯塔法的视线,一起看看上面写的内容:

“致我最珍视的友人穆斯塔法:我于1650年6月21日,向你致以诚挚的问候。

就在今日,你带着一颗黑钻石来寻我的建议。我未曾口述回答,而选择以笔墨相告,原因如下:

你提及在市集上从一位衣衫褴褛之人手中购得此宝。他愿以一小块金子的微薄代价出售,由此我推断出以下事实:昨日我得知,一颗价值连城的黑钻石神秘失踪,其主人虽富可敌国,却品行不端。此人曾是令尊的劲敌,屡次谋划陷害,幸而未遂。他在巴格达臭名昭著,以盗窃闻名,然而证据不足,难以将其绳之以法。

据我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这人获得钻石的手段并不光彩。传言有这样一个夜晚,他路过一条僻静的街道,发现这颗宝石遗落在泥泞中。他刚捡起欲据为己有,突然一人冲上前来,声称是失主。随后又有数人作证,坚持要求这位富人物归原主。

这位富人断然拒绝,背靠墙壁,拔剑举过头顶,挥舞相向。

真正的主人奋不顾身想要夺回珍宝,却被一剑击倒。趁着混乱,那富人逃之夭夭,安然返回府邸。

此后数日,他足不出户,直至事件平息才再度现身街头。然而,他总是乔装打扮,深恐遇见目击者,被认出后遭到逮捕。

穆斯塔法,你所描述的黑钻石与此失窃之物惊人地吻合。容我继续道来这颗宝石的离奇遭遇,随后再告知你我的推断。
三日前,这位富人——我暂且不透露其名——将钻石置于一个大匣中,藏于府邸地下深处的密室。那里还存放着诸多珠宝和巨额财富。

某日,他进入密室,开启匣子,却惊愕地发现宝石已然消失。他翻遍整个匣子,以为钻石或许藏于包裹它的棉絮之中,然而一无所获。

他深知世上仅有他一人拥有匣子钥匙,且锁孔完好无损,这更令他困惑不已。再者,谁能进入这密室?它戒备森严,唯有按动墙上隐蔽的机关才能开启大门。就连他的亲眷仆从都不知密室存在,这谜团愈发深不可测。

他检查密室中的其他珠宝,发现一切安然无恙,窃贼似乎对它们不屑一顾。

硬币分毫未失,匣子也仍在原处。他仔细查看密室顶部,未见有人入侵的痕迹,地板亦是如此。据他所知,开启门闩的隐秘机关丝毫未动,总之,没有任何线索能解释钻石是如何消失的。

这诡异事件令他心神不宁。入睡后,他喃喃自语,被一名仆人听闻。这仆人昨日前来告知我,我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上述经过。

我令那仆人守口如瓶,随后冥思苦想。今晨你来访时,我已有所推测,而你的描述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想。

毫无疑问,你手中的黑钻石正是被盗之物。那衣衫褴褛之人急于脱手,清楚地表明他就是窃贼,担心东窗事发,赶忙摆脱罪证。

穆斯塔法,你或许会觉得那人知晓你口袋中有金子颇为蹊跷。诚然,这对你而言不同寻常,但解释并不困难。此人可能与我一样精通印度秘术,但从其衣着寒酸来看,恐怕并不富裕,这门手艺未能为他带来丰厚收入。现在,让我解释他如何知晓金子的存在。精通我们所谓‘魔法’之人,能从最微小、最不起眼的表情和动作中洞悉一切。你的口袋在放金子处可能微微凸起,尽管痕迹细微,他还是推断出只有一枚金币。当他提出出售钻石时,你必定瞥向了附近一座清真寺的金顶。从这个动作,他推断你在思考金子,于是大胆猜测。我认为,他的猜中有几分运气成分,因为你口袋里的可能是银币,而非贵重的黄金。

他出售钻石给你可能另有图谋,我不妨推测一二。我认为此人心思缜密,你务必谨慎,因为某种程度上他已将你掌控。我得知那位富人已派遣众多人手在城中四处搜寻这颗黑钻石。我不愿你在街上阅读此信,是担心他的爪牙可能从你肩后瞥见我首次提及宝石,随后在某个僻静处伏击你,逼问你对此事的了解。他们会搜你的身,发现钻石后,认定你就是窃贼,将你逮捕。

你可能认为我在羊皮纸上所写能为你洗脱嫌疑,但恐怕并非如此。那人会读完剩余内容,发现它能证明你的清白,便会无情地销毁证据。你问为何他会如此行事?容我解释:那位富人悬赏重金,欲寻回钻石并缉拿窃贼。这就是他们不让你证明清白的原因。即便你从头至尾讲述真相,也无人相信,我所能提供的证据亦无济于事。

现在让我阐明为何那衣衫褴褛之人掌控着你。他可能知晓我是你的挚友,料想你会来寻我建言。若他如我所想般狡黠,定会预料到我能追查到目前的程度。他深知若钻石在你身上被发现,你必将遭逮捕,便会寻你,提出将钻石放回被盗的匣中,条件是你支付巨额酬金并发誓对此事守口如瓶。由此可见,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掌控着你。

至于那衣衫褴褛之人如何盗取钻石,我尚不得而知,但必定是通过某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手段。

你当前最明智的做法是,读罢此信即刻销毁,明日携带钻石再访我处,届时我将给予进一步建议。我本欲现在就告知你,但仍需深思熟虑,待下次相见时再与你分享其他见解。

衷心祝愿, 
阿克马特·贝格【注】,巫师。”

【注】:Akmat Beg。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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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事着实蹊跷,”穆斯塔法读罢前文提到的信件,喃喃自语道。“这场奇遇如何收场,我无从预料,但愿结局圆满。”

随后他将羊皮纸投入室内炽热的火盆,注视它缓缓焚毁,直至仅剩微小的碎片。随后,他离开房间,下楼向仆从交代事务,直至夜幕降临才返回。

他离开两个小时后,若有人恰巧在此时置身于此,或许会目睹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从帷幔后跃出,将整个房间彻底搜寻;然而当时无人在场,也就无人得见。

如我所述,那人身披斗篷,面戴面具,将整个头部包括颈项都严密遮蔽。他的斗篷漆黑如墨,从肩垂至踝,头上缠着同色头巾。

最终,在搜寻无果后,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一件白色物事上。拾起后,发现那是一小片羊皮纸,一面有字迹。一阵微风从窗户吹入,在它被完全焚毁前将其从火盆中吹落;这正是我先前提及的那一小块。

那人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这是巫师书信开头的一部分,上面写道:

“就在今日,你带着一颗黑钻石来寻我的建议。我未曾口述回答,而选择以笔墨相告。”

“这至关重要,”那披斗篷之人低语道。“虽未寻得钻石本身,但此文字证明穆斯塔法·达格拥有这颗宝石,极有可能就是从我主人处窃取的。这段文字与巫师对穆斯塔法·达格所言相符,足见其重要性。无论如何,我会将它带给我的主人。只可惜未能找到这份羊皮纸的其余部分,否则整个事情或许就能水落石出。既如此,我只能满足于已发现的线索了。”说罢,陌生人隐入帷幔后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穆斯塔法起身梳洗,用过早餐后将宝石小心收入口袋,踏上前往魔法师住处的路途。一个时辰后,他抵达目的地。

一如既往,三个神秘人影尾随其后,但穆斯塔法依旧浑然不觉。他发现巫师因焦急等待而坐立不安,见他到来立即开始责备他来迟。

“何出此言,我没有迟到啊,”穆斯塔法辩解道。“我如常早起,步履匆匆赶来你家。”

“你定是习惯晚起,”巫师说,“不过或许是我太过急切了。”

片刻沉默后,穆斯塔法问道:“你打算如何行动?”

“跟我到隔壁房间来,我细细告诉你,”阿克马特回答,随即引路前行。在那个房间里,穆斯塔法看到桌上摆放着两套衣裳,乃是普通劳工的装束。巫师几乎在穆斯塔法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始脱下身上的衣物,示意穆斯塔法效仿。

随后,阿克马特穿上了其中一套工人的衣服,吩咐他的朋友穿上另一套。待一切就绪,他解释道:

“穆斯塔法,我知你必定疑惑,为何我如此行事,还要你也这般做。容我解释:正如我在信中所言,若那富人雇佣的人发现黑钻石在你手中,你必将遭逮捕。我的计划是,我们两人换上这身装扮,将钻石带去交予他,告知我们偶然发现此物,望他能为我们寻得其主人。他定会相信我们的说辞,你也就能避开被捕的危险。”

“但为何我们要穿这样的衣服?”穆斯塔法不解地问。

“我正要解释这一点,”巫师答道。“若我们身着平日的衣衫前去,那人必会认出我们。他是我最大的敌人之一,也是你已故父亲的宿敌,断不会轻信我们的故事。”

“你的论证甚为充分,”穆斯塔法回应道,“但现在,你能否告知我那些你曾承诺的结论?我怀疑你是否能解释那衣衫褴褛之人如何窃取这颗黑钻石。若你能做到,我必定惊叹不已。”

“我当然能,”巫师应道,“我认为我的推论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会告诉你。”

“好!”穆斯塔法说,“若你能解释此事,你确实如你所言,是个真正的巫师。”

“我并非通过占星术或其他类似的骗人把戏来寻找答案,”巫师解释道,“而是通过日常推理,不借助任何魔法或相关手段。”

“什么!”穆斯塔法惊讶地说,“我一直以为你们巫师是通过占星术和类似的技艺来揭示真相的。我知道其他巫师都是这么做的。你为何不同?”

“因为这些事物毫无真实性可言,”巫师平静地回答。

“但我一直以为是真的,我确信几乎所有人都持相同看法。”

“他们可能是这么想的,”巫师说,“但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朋友,所有那些对你和其他不了解我们技艺的人来说看似神奇的事物,不过是些巧妙的把戏罢了!”

“把戏?请解释一下它们为何是把戏。”

“我会的,”魔法师回答说,“我很清楚这样做会危及我作为巫师的声誉,但我相信你不会泄露我即将告诉你的事。”

“我绝不会,”穆斯塔法保证道,“若我这样做,就不配称为你的朋友。请继续。”

巫师接着解释道:

“你可能看过黑魔法表演,我就不问你是否见过了。你看到表演场地的背景和地板都是黑色的,表演者穿着白色衣服,你以为他们是唯一在表演的人。当表演者挥动魔杖时,你看到物品凭空出现,桌椅移动等等。你认为这非常神奇,但实际上一点也不神奇。我暗示过房间里还有其他表演者。这些人穿着黑色衣服,在黑色背景下完全隐形,因为他们与背景同色。”

“我明白了,”穆斯塔法恍然大悟,“但你能解释一下你是如何控制一个人的意志,让他按你的意愿行事的吗?”

“这很容易解释,”巫师说,“我的意志经过训练,比普通人的意志更强。当某人的意志比另一个人的意志更强时,前者就可以控制后者的意志。”

“啊!我现在明白了!”穆斯塔法说,“你们技艺中的所有其他把戏,比如占星术,我想也有类似的原理?”

“正是,”魔法师说,“它们都可以用自然理性来解释。”

“但现在你必须告诉我钻石是如何被偷的,”穆斯塔法催促道。

“穆斯塔法,”他的同伴回答说,“我现在不会告诉你,而是留到另一个时机。也许当我们到达那个富人的房子时,真相就会揭晓。”

“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本可以在信中告诉我,但你说有理由保留。”

“他的名字,”巫师说,“叫阿卜杜拉·侯赛因【注】”。

【注】:Abdullah Houssain

如同一道闪电击中穆斯塔法,他顿时惊愕不已。他震惊的原因不难理解:这个阿卜杜拉·侯赛因正是他父亲最大的仇敌,巫师在信中也曾提及。阿卜杜拉曾试图在经济上摧毁穆斯塔法的父亲,但他的阴谋未能得逞。自那以后,他对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穆斯塔法怀有刻骨仇恨。坊间传言他曾企图暗杀这个少年,虽无确凿证据,这个故事被多数人视为荒诞谣言,但仍有一些人深信不疑,其中就包括穆斯塔法本人。

“我所言属实,”巫师静静地注视着朋友的惊讶片刻后说道。

“我并未质疑你的诚实,”穆斯塔法说,“但我希望你能解释为何没在信中透露这个人的名字。当你提到他是我父亲的敌人之一时,我完全没想到会是阿卜杜拉·侯赛因。”

“我担心如果当时告诉你,你会勃然大怒,”巫师解释道,“而我不想在那个时候扰乱你的情绪,所以才没有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现在我全明白了,”穆斯塔法说,“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是的,”巫师说着离开房间,示意他的同伴跟上。刚一出门,他就说:

“我深信我们的计划会成功。阿卜杜拉会相信我们的故事,接受钻石,甚至不会起疑。”

那三个一直尾随穆斯塔法的人听到了这番话,相互交换了眼神。他们像一群闲人般在魔法师房子门前徘徊,巫师和穆斯塔法对他们毫无戒心。

“尽管如此,”穆斯塔法回应友人最后的话,“我心中有股奇怪的预感。我觉得我们的旅程恐怕会以灾难告终。”

魔法师笑了。“没想到你竟如此迷信,”他说。

“我并非迷信,”穆斯塔法辩解道,“但我认为我的预感可能会成真。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或许你是对的,”另一人严肃地说,“正如你所言,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冒不必要的风险。”

此时他们已经看不到魔法师的房子了,因为他们在离房子不远处拐了个弯,所以那三个监视者没能听到最后的对话。

一待两人消失在视线之外,三人中的一个转向同伴说道:

“来吧,我们已知他们的目的地,不如抢先一步,将所闻告知主人。如此,他便能有所防备,挫败这些阴谋家的计划。而我们,也定能因此得到丰厚的酬谢。”

“确实如此,”另外两人应和道。随后,他们钻入一条小巷,以某种捷径,在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到达前很久就抵达了阿卜杜拉·侯赛因的府邸。

行走约莫一个时辰后,巫师在一座被精致花园环绕的宏伟宅邸前驻足。他走到门前按了一下弹簧,大门应声而开,他与穆斯塔法随即步入其中。

一位仆从上前迎接,问道:

“先生们,请问如何称呼?”

“好的,”阿克马特充当发言人说道。“我叫阿克巴尔,这位是我的兄弟,名叫科贾。我们的父亲名叫哈伦·帕夏【注】,他是个工人,我们也是,从我们的装束就可看出。”

【注】:阿克巴尔:Akbar;科贾:Cogra;哈伦·帕夏:Harun Pasha。

“你们有何贵干?”仆从接着问道。他是一位高大的非洲奴隶,身着华丽服饰。他相貌粗犷,声音也颇为刺耳。

“我们想晋见你的主人,有要事相商,”阿克马特回答。

“我去询问主人是否愿意接见,”非洲人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数分钟内都未归来。

在他离开的间隙,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坐下来,尽可能耐心地等待。当他回来时,向他们躬身说道:

“我家主人现在有暇,说愿意接见二位。请随我来,”说罢,他引路穿过一个大厅和几个厢房,来到一间书房,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坐在桌前阅览信件。

当两人进入时,他转身打量着他们。他是个中年人,相貌还算英俊,但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神情,显示出他易怒且以铁腕统治下属。

“你们有何事?”他简短地问道。

“我们想晋见您,有重要事宜相商,”阿克马特回答。

“好吧,你们不是已经见到我了吗?”阿卜杜拉说。“我看起来相当英俊,不是吗?”

“确实如此,”阿克马特应道,“但我可不想成为您的仆从之一。”

“为何?我想我给的薪酬必定不菲。你有何理由拒绝?”

“无论我的理由如何,这都与您无关,”阿克马特说。

“与我无关?对你这等身份的人来说,我觉得你未免太无礼了。你可知我能因你的鲁莽而将你逮捕?”

“也许您能,但我认为您不会这么做,”巫师回答道。

“好吧,我很想听听你们的事情是什么,所以这次就原谅你的无礼。”

“就是这个,”阿克马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黑钻石。在进入阿卜杜拉府邸之前,穆斯塔法已将宝石交给了巫师,因此出现在他口袋中是可以解释的。

“你们从何处得到的?”阿卜杜拉凝视着那颗宝石问道。由于他早已知晓他们是来归还它的,所以它的突然出现并未令他感到惊讶。

“我们在街上偶然发现的,”阿克马特解释道,“因不知主人是谁,我们认为最好将它带来请您帮忙寻找失主,我们想物归原主。”

“喔,是吗?”阿卜杜拉带着讽刺的语气说。“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偷来的?你们可能被追得太紧,以至于认为通过我来归还它可以脱身。你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阿克巴尔,这位是我的兄弟,他叫科贾。我们的父亲是个工人,名叫哈伦·帕夏。”

“好吧,如果你们想知道这颗钻石属于谁,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主人。”

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假装惊讶,阿卜杜拉对他们露出一丝冷笑。“很好,”他说,“我很高兴再次见到我的钻石。我会奖赏你们的诚实。我身上没带钱,所以我会叫个仆人取些来。”

说完,他起身,按了墙上的一个弹簧。他刚做完这个动作,五个全副武装的人就从帘子后跃出,向穆斯塔法和巫师冲来。

阿克马特立即意识到有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于是他迅速靠向墙边,拔出了佩剑。穆斯塔法见状也随即效仿。此刻,从门口逃脱已经完全不可能,他们只能准备自卫。

阿卜杜拉缓步靠近,直至恰好超出他们的攻击范围,然后以嘲讽的语气说道:

“现在你们该明白,你们的阴谋已被揭穿。你,”他指着穆斯塔法继续说,“是穆斯塔法·达格,科贾·达格的儿子。而你,”他转向巫师,“是阿克马特·贝格,一个所谓的魔法师。你们用某种巧妙的手段从我府邸地下的秘密金库中偷走了这颗黑钻石,”他指向桌上的宝石说。

“你满口胡言!”穆斯塔法怒喝道。“我们绝非窃贼。”

“我深信不疑,当我向你们展示部分证据时,你们也会信服的。”他走到墙边的一个小架子前,从上面取下一小片羊皮纸,看起来像是一张被烧毁的文件的残片。他朗读道:

“就在今日,你带着一颗黑钻石来寻我的建议。我未曾口述回答,而选择以笔墨相告。”

“这足以证明你们的罪行,”阿卜杜拉读完后断言。

“不,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巫师坚决否认,穆斯塔法也随即附和。

“这段文字难道不是证明这两个人偷了我的钻石吗?”富人转向站在一旁的五个武装人员问道。

“确实如此,”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的?”穆斯塔法指着那片羊皮纸质问道。

“这与你无关,”阿卜杜拉以轻蔑的口吻回应。

这已经超出了穆斯塔法所能忍受的极限,他举剑向那人冲去。阿卜杜拉迅速后退几步,用脚重重地踩了一下地板。

刹那间,一个暗门开启,穆斯塔法坠入其中。巫师见状扑向阿卜杜拉,但他也随即落入了这个陷阱。

在穆斯塔法坠落的瞬间,他远远地看到下方有墨黑的水面在闪烁,立刻意识到等待他的命运。他明白自己正在坠入阿卜杜拉府邸下的一口废弃古井中。

穆斯塔法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转瞬间就已坠入水中。他不谙水性,正要沉入水下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他,将他拉入井壁上的一个隐蔽洞穴中。与此同时,魔法师也重重地撞击到水面,那只神秘之手来不及将他救起,他就已沉没得无影无踪,唯有几串气泡和水面的涟漪昭示着他曾在此处。

最终,所有动静都归于平静,穆斯塔法听到远处传来活板门关闭的沉闷声响,以及仆从和他们主人的隐约谈话声。

然而,在他还未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之前,一阵深沉的昏迷就席卷而来,将他的意识吞没,过了几分钟都未能恢复。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小洞穴,洞中点着微弱的灯火。一个人影伫立在他身旁,正往他的胸口和头部浇水。不知为何,这个人的面容似曾相识,但穆斯塔法此刻太过虚弱和茫然,无法辨认。他已竭尽全力才能勉强集中思绪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这番努力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以至于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当他从第二次昏迷中醒来时,感觉稍有好转,终于能够认出救他一命的人。这个发现令他震惊不已,因为那竟是当初将黑钻石卖给他的那个衣衫褴褛的人。

那人见他已认出自己,便抓住穆斯塔法的手臂,将他扶起靠坐,然后开口道:

“我的朋友,我目睹你来到这座府邸,也听到了你与魔法师对话的只言片语。我先你一步来到此处,藏身于此,得知阿卜杜拉和他的仆从密谋要陷害你,让你坠入这口古井。他们坚信你和你的同伴偷了黑钻石,所以计划在你试图归还它时将其夺回,然后以这种方式除掉你。

“幸运的是,我救了你,尽管我深感遗憾未能救助你的朋友。我如何来到这里并不重要,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现在落入了我的掌控之中。如果你不答应给我5000枚金币,我就将你推回井中,让你淹死。若你答应了,我就会救你离开,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卑鄙小人!我绝不接受你的条件,”穆斯塔法怒喝一声,猛然跃起,扑向那个人,将他狠狠摔倒在地。两人在狭窄的洞穴中扭打在一起,各自争夺着主导权,最后他们滚到井口边缘,掉入井里,水面在他们头顶合拢。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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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enade
2024-07-1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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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我们故事发生的时候,巴格达城中有一处僻静之所,坐落着一间小小的裁缝铺。铺主名唤伊米尔·贝格【注】,身材修长,年约四十。他那双乌黑眼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这双眼睛的主人机敏过人,绝非易与之辈。诚然,世间罕有比这位裁缝更为精明的人。

【注】:Emir Beg。

虽然顾客寥寥,却多为富贵人士,常为他的精湛手艺慷慨解囊。无人能比他更善于裁制衣裳,而他门庭冷落的缘由,正如前述,乃是因其铺面位处偏僻。

裁缝铺后是伊米尔的寓所。房舍宽敞雅致,装潢时髦,即便是土耳其人或印度人,也不愿在生活品味上落于人后。

伊米尔的妻子是位三十岁的丽人。在这个年龄,多数东方女子已失去青春的光彩,而她却依然魅力不减。他们膝下有一女,名唤法蒂玛【注】,年方十二。她如母亲般美丽动人,犹含苞待放的蓓蕾,待到绽放之时,定会更添艳丽。

【注】:Fatima。

在裁缝家的一间厢房里,一位男子斜倚长榻,悠然品着雪芭。他看来三十五岁上下,虽不能称得上俊美,却也绝非庸相。一双黑眸,肤色深沉,一眼便知是印度人。他身着普通衣衫,与裁缝所穿无甚区别。长榻旁的椅上,搁着几件沾污的华服:一顶花哨的头巾,似曾沾染血迹,褶皱处还有缝补的痕迹;一件丝绸斗篷和同料的长裤;还有一双曾经华美,如今却尘污满布的鞋子。

这位印度人似乎陷入沉思,每当他蹙眉时,面上一道巨大的疤痕便愈发醒目。细心的观察者会注意到,这道疤痕的长度与头巾上的裂口恰好吻合。

他的沉思被裁缝的突然到来打断。

“我的朋友,今晨感觉如何?”伊米尔问道。

“好多了,”印度人答道。“我必须感谢你的善意照料。”

“你尚未恢复到可以回家的地步,”伊米尔急切地说,从对方的话中察觉到离去的意图。“至少还需一周才能痊愈。”

“或许如此,”印度人说,“但我不愿过多叨扰。照料一个伤者一个多月,想必你已倦怠。况且,这于你又有何益?”

“良心的慰藉便是回报,”裁缝说。“若当初见你躺在沟渠中而置之不理,未曾施以援手,我定会终生为未尽之责而自责。”

“这确是一种回报,”印度人说,“但我想给你更为实在的酬谢。从我身上的衣物,你当能看出我并非贫寒之人。请查看那件斗篷,”他指着椅上的衣物,“无论找到什么,都请留下。里面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我实在不愿如此,”裁缝犹豫道。“再者,我并不想要除良心安慰外的其他报酬。”

“那么,我就将这斗篷交由你处置,你可随意处理,只是莫要还我。”

“好吧,”伊米尔说,“既然你坚持,我就看看里面有什么。不过我不会据为己有,而是会将它们施予贫困之人。”

裁缝执起斗篷,仔细检视其中暗袋,将所有物件一一取出,置于一张小几上。内中所藏如下:一个袋中有三枚金币和一个小皮囊,囊中装着两枚镶嵌大绿松石的纯金戒指。另一袋中发现一把短小的西班牙匕首,配有皮鞘,乃是一种极为罕见且精美的皮革所制。第三个袋中取出一个大钱袋,内有三十枚银币和五十枚金币。第四个袋中除了一条约六英寸长的金链外别无他物。

将这些物品尽数装入一个大皮夹后,裁缝离开房间,将之交予妻子,嘱咐她将这些分发给邻里的贫困者,她随即着手此事。

随后,伊米尔戴上头巾,离家踏上他每日必行的城中漫步。

步行约一英里后,他拐入一条小巷,突然看到三具躯体躺在一滩乳白色的水洼中。这水似乎是从附近一座大仓库底下的缝隙中流出的。

这三人的头部刚好露出水面,他清楚地看到他们并非溺毙。其中之一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普通工人的衣衫。第二人三十多岁,着装相仿。第三人年纪与第二人相若,衣着颇为破旧。后两人显然是印度人,而第一人则是土耳其人。

“嗯!”伊米尔凝视良久,自语道,“我该如何是好?唯一应做之事,便是将他们带回家中,悉心照料直至康复。我想他们需几个小时方能苏醒,将他们弃置于此实在不妥,我必须带他们回家。但我如何做到呢?有三个人,尽管我力大,却也只能一次搬运一人。我确实处境为难,唯一的办法就是寻人帮助。啊,正巧有两个熟识的年轻人过来,我可以请他们帮忙,因为他们住处离我家不远。”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时,两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走到裁缝所站之处,注视着水沟中的三具身体。

“喂,伊米尔朋友,”其中一人对裁缝说道,“这里发生了何事?”他指着水沟里的人。这人身材略胖,相貌端正,虽不能称得上英俊,但显然出身不凡。事实上,他和同伴是兄弟二人,与父亲和三个仆从同住在离裁缝家不远的一所房子里。他们以经营水果为业,生意兴隆,所得足以养活自己和父亲有余。

“我不知他们是谁,”伊米尔答道。“方才我走过这条小巷,蓦然发现他们躺在这滩水中。这水从何而来也甚是蹊跷,他们又为何卧于其中。显然他们并未遭受任何武器的伤害,你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土耳其人的躯体从水中拖出,仔细检查,他的同伴也如法炮制。除了那人额头上的一道轻微划痕和手上的几处擦伤外,未见任何伤痕;但显然,这些微小的伤不足以导致昏迷。

其他两具躯体上也未见伤口,这使裁缝和他的朋友们更加困惑不解。

“这个谜题暂且搁置,”伊米尔说,“现在,我想请你们帮忙将他们抬到我家去。”

“没问题,”他的朋友应允道。一人抬起衣衫褴褛者的身体,另一人抬起第二个印度人,伊米尔则抬起土耳其人。

“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康复,”裁缝说,“因为这个人的心跳很有力。”他们边走边谈。自然,路上遇到的人都好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伊米尔只是挥手示意,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他的家,将三具身体抬进屋内,安置在一张大地毯上。

“诸位,”伊米尔说道,“你们协助我将这些人抬回寓所,实在帮了大忙。想必你们期待些许酬谢。”这番话自然是对那两位年轻人说的。

“不,不,”他们连忙婉拒,“我们不需任何报酬。现在必须告辞了,否则我们慈父会为我们忧心的。”说罢,他们不辞而别,疾步离开房间,朝自家飞奔而去。我敢说,他们很快就到家了。

待他们离去,伊米尔转身面对地毯上的躯体。两位印度人开始显露生命迹象,心跳比先前更为有力。片刻之后,他们坐起身来,如梦初醒般环顾四周;不久,那土耳其人也苏醒过来,做出相同的动作。

“我们身在何处?”一个印度人问道,正是那位衣衫褴褛的人。裁缝还未及答复,那土耳其人便插话道:

“我实在毫无头绪。”

“诸位正在一位裁缝家中,”伊米尔解释道。

“但我们是如何来到此地的?”土耳其人追问。“我隐约记得与另一人开始了一段旅程,想来是以灾难告终。自那之后发生的事,我的记忆一片空白。”

“这并不奇怪,”裁缝说,“我发现你们三人昏迷不醒,躺在一条墨黑的水流中。这水似乎是从不远处一座建筑底下的缝隙流出的。随后,在两位友人的协助下,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我的家中。”

“墨黑的水,”一个印度人说道,就是那位穿着工人服饰的人,“这听来颇为熟悉。我似乎记得自己从地板上的一个洞口跌入了这样颜色的水井中。我现在清晰地回想起来,因为不谙水性,我沉到了井底。刚一沉下去,就听到身旁传来轰隆隆的吸水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似乎在将我拉向井壁。我屏住呼吸,就在我以为要用手触到墙壁的刹那,水流的力量猛地将我向前抛出,我发现自己在湍急的水流中挣扎求生。有那么一瞬我看到了光亮,随即黑暗降临,我听到附近传来钢铁撞击岩石的声响。我渐渐地、极其缓慢地感到所有知觉都在消失,然后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识,陷入了昏迷。我可能花了数小时才失去感觉和身体知觉,但也可能只有几秒钟。在那样的困境中,一分钟恍若永恒,所以我无法猜测时间的长短。”

那土耳其人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段叙述,最后他异常平静地说:

“我的朋友,你的名字是阿克马特·贝格。我叫穆斯塔法·达格,我记得经历了一次几乎与你相同的遭遇。”

“穆斯塔法,我的朋友,”另一人突然回忆起来,情不自禁地激动说道,“当我沉入水中时,我从未想过还能在人世间再见到你。”他情绪激荡,语言断续。

“我现在回想起从我们出发归还黑钻石给阿卜杜拉·侯赛因,到我掉进井里经历与你相似遭遇之间的一切。你,”穆斯塔法继续说道,转向那衣衫褴褛的人,“就是那个说如果我给他5000金币就会救我性命的人。”

“你说得不错,”那人应道,“我正是那个人,也是从阿卜杜拉·侯赛因的保险库中偷走钻石的人。至于我是如何做到的,若你们愿意洗耳恭听,我当娓娓道来。”

“我们洗耳以待,”其他人说道。伊米尔这个裁缝对这个故事越发感兴趣,也凑近来倾听。

既然无妨,我们也来一同聆听吧。那衣衫褴褛的人等他们都准备好了,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诸位想必好奇我的身份,故而我先简述我的生平,直至偷取钻石那一刻,然后再详细叙说那次事件。我今年三十有五,生于1615年,在印度斯坦,距加尔各答不远。我父亲是一位富有的农人,名唤艾哈迈德·贝格【注1】,而我自己的名字是卡西姆·贝格【注2】。我母亲在我出生几日后便辞世了,我从未见过她的容颜。我有三位兄长,皆年长于我。我的长兄阿克马特若在世,今年当有三十六岁。次兄伊米尔若健在,今年三十七岁,三兄哈伦【注3】若尚存人世,今年三十八岁。我二十岁那年,我与兄长们及父亲来到土耳其,在那里我们各奔东西,此后再未相见。

【注1】:Ahmed Beg。
【注2】:Cassim Beg。
【注3】:Harun。阿克马特·贝格在阿卜杜拉·侯赛因住处称父亲名哈伦,可能取自兄弟名称。


“我随身带着一颗极为珍贵的钻石,黑得如同夜空,是一位喇嘛赠予我的。他告诉我这颗钻石的来历,那是一个颇为奇特的故事;但我现在无暇细述,必须继续我的叙述。

“这位喇嘛还教授我的兄长阿克马特和我黑魔法以及其他各种巫术,我们靠这些谋生。

“当我离开父亲和兄弟们时,我来到巴格达,身怀五百枚金币装在皮袋里,还有那颗钻石,还背负一套体面的[]衣裳。

“我在一家客栈住下,将大部分钱财和钻石留在那里,然后出门寻找一个可以表演魔术的场所。

“然而,我找遍全城,竟无一处可以租用哪怕一夜的房子。于是我回到客栈,虽然疲惫但并未气馁,第二天再次出发尝试。

“当我身处城中最大的集市之一,被熙攘人群包围时,我感到装钱的袋子被人猛地从我手中抽走。当我转身欲抓住小偷时,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追赶似乎毫无希望。身无分文,我只得回到客栈,次日携带所有剩余的金币再次出门。当经过另一个集市时,这些钱也被偷走了。我发现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大城中孤立无援,除了那颗钻石一无所有。

“回到客栈后,我进入房间,心灰意冷地将自己抛在床上。我想是睡着了片刻,醒来时看到一个人正要离开我的房间,手中攥着黑钻石。他身着普通人的衣裳,唯一特别之处是他的步态。他迈着小碎步,宛如一个被催眠的人,我立刻断定他确实是被催眠了。我跳起来追赶,高声呼救,但在我能抓住他之前,他已跑出客栈,如疾风般朝一个似乎在等候他的高个男子奔去。

“我立即断定这高个男子就是催眠师,于是朝相反方向奔逃以避开危险。当我停下脚步时,发现他们已不见踪影,但我仍循着方向追寻,很快便接近到能够看见他们的距离,但我谨慎地隐藏自己,不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

“不多时,他们步入一座小屋,旋即又走出来,但这次出来时,我注意到那个小偷如今已是一副富贵装扮。

“尽管如此,我依然认定他就是那个窃贼,当我看到他仍以那种特异的步态行走时,我更加确信无疑。

“我一路尾随,直至他们进入一座宏伟的宅邸,我推断那必是那位衣着华贵者的府邸。

“从附近居民处,我打听到他的名字叫阿卜杜拉·侯赛因。我还得知他雇佣了一批工人在他家下方挖掘地窖。在辛苦工作攒了些许钱财后,我购置了一套伪装,前去询问他是否愿意雇用我。见我身强力壮,他说他挖掘地窖的人手不足,便愿意雇我。

“自然,我此举的目的是为了寻回钻石。我连续几晚潜入他的宅邸搜寻,但前三次都无功而返。不过,我并未被发现,于是我再次尝试。这一次,我潜入了他的卧室,发现他正熟睡。我一直怀疑他将钻石藏在房子下面的某个保险箱里,而我发现的东西证实了我的猜测。墙上的一个小壁炉台上放着两把形状奇特的钥匙,旁边是一个小铁盒,固定在墙上,上面还放着另一把钥匙。

“真相瞬间在我脑海中闪现,我几乎因即将成功而惊喜得难以自持。在一次夜间探索中,我发现地板上有一扇铁门,钥匙孔的形状与我此刻发现的钥匙如出一辙。我立即断定这扇门就是通往某个秘密保险库的入口,钻石极可能就藏匿于此。

“至于另一把钥匙的用途,我无从得知,但我还是将它带上,然后来到铁门前。我的猜测果然正确,因为我轻易地打开了它,发现自己站在一段楼梯之上。我点燃随身携带的蜡烛,走到楼梯底部,发现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钢门,我很快发现它是上了锁的。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我该如何是好?我坐在台阶上开始冥思苦想,不久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了解决办法。我站起身来,开始仔细检查那锁着的门左侧的墙壁;不多时,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凹陷处,门立即自动打开了。我在墙内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机关,这就是解决办法。

“门开时悄无声息,我小心翼翼地迈入其中,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由铁铸成的保险库。金币与珠宝堆积如山,但我对这些视而不见,转而寻找一个小匣子,我怀疑黑钻石就藏在其中。

“另一把钥匙恰好打开了它,我取出珍宝,将其包裹的棉絮原样放回,然后重新锁上匣子。我打开时并未移动它的位置,因此我确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显示这里曾发生盗窃。

“随后,我悄然离开保险库,按下隐藏的机关,门和它的七道大锁栓在我身后无声地闭合。我登上楼梯,锁上通往楼梯的门,重返阿卜杜拉的卧室,将那两把形状奇特的钥匙放回铁盒,用另一把钥匙锁好。然后我将这把钥匙放入他外套的口袋,揣着钻石悄然离开了宅邸。不久我便发现阿卜杜拉雇佣的人正在城中四处搜寻窃贼。

“为了摆脱这颗烫手的钻石,我将它以一枚金币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年轻商人。我的衣着如此褴褛的原因显而易见,因为我不得不辛苦地挖掘地窖,阿卜杜拉给予我的工钱仅够维持温饱。我故事的其余部分,诸位想必已经知晓了。”

“是的,我现在明白了一切,”阿克马特说道,“我所有的推测都是正确的。我怀疑你就是用那种方式偷走钻石的,我想我也明白穆斯塔法和我是如何在坠入井中时逃脱死亡的。挖掘地窖的工人一定是挖到了井底附近,当我沉到底部时,被水流的力量吸入了他们挖出的洞穴。你和穆斯塔法想必也是如此。”

“你的说法部分有误,”卡西姆说,“让我来纠正一下。你说你被吸入井底或侧面的开口是正确的,这确实是挖掘地窖的人造成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但你说这也发生在穆斯塔法身上并不完全准确。我猜到你和穆斯塔法会试图归还钻石,我还发现阿卜杜拉知晓这一点。在挖掘地窖时,我在井壁边缘,水面上方几英寸处开凿了一个大洞。我很快发现井顶有一个活板门,推测阿卜杜拉会先拿到钻石,然后用某句话激怒你们,当你们冲向他时,他会打开活板门,你们就会跌落其中。我没有告诉其他挖掘地窖的工人(顺便一提,那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地窖)我发现了一口旧井,而是将他们支开,不让他们发现我的所作所为。

“在你们造访阿卜杜拉府邸的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你们与他的对话,便做好准备在你们坠入井中时施以援手。不多时,我看见活板门洞开,你,穆斯塔法,从中跌落,坠入水中。我迅速将你拉入我预先挖好的小洞穴,可惜无力相救于你,阿克马特。穆斯塔法失去知觉后,当他苏醒时,我意识到他是位富人,便告诉他若能给我五千金币,我便救他性命。这般作为实属不当,我深感愧疚,但当时诱惑实在太大,我难以抗拒。

“穆斯塔法勃然大怒,向我扑来,我们在搏斗中一同跌入井中,沉至井底。自然,我故事的后续部分与你的经历相仿,阿克马特。”

“啊!我如今恍然大悟,”巫师恍然道,“你竟是我的兄弟卡西姆。你的面容我记忆犹新,你的面容也似曾相识,”他转向伊米尔继续说道。

“我正是你的兄长伊米尔,”那人应声道。三兄弟默默相拥。自幼他们便被教导克制情感,故而如此平静地相互问候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在这份表面的冷漠之下,他们如同大多数兄弟一般彼此深爱。

“看来我在这里没什么必要了,”穆斯塔法暗自思忖,正欲离开房间之际,巫师转身说道:

“穆斯塔法,我有要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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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穆斯塔法和巫师步入另一间厢房,其他人则留在原处。

“有什么事?”待两人独处,这位年轻商人开口询问。

“穆斯塔法,”他的友人说,“你父亲乃印度人,是我父亲的手足。我们是堂兄弟啊。”

“堂兄弟!”穆斯塔法惊呼,“为何父亲从未提及?我一直以为他无亲无故。”

阿克马特说:“他自有缄口不言的理由。”

“但为何如此?为什么你也守口如瓶?”

“有些事现在说来复杂,不过很快你就会明白。至于我,说来惭愧,我自己直到昨天才知晓此事。”

“那你为何昨天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太激动嘛。”

“噢!这倒是。但你是从谁那儿打听来的?”

“我父亲。昨天早上你来访前,我与他有一面之缘。”

“他为何现在才说?”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他有自己的考量。我猜他现在正在我家等着。”

“好吧!真是匪夷所思,但我没有理由不信。”

“确实如此。”

“你的兄弟可知我们是堂亲?”

“还不知道。我这就打算去告诉他们。”

阿克马特一走出房间,穆斯塔法就自言自语道:“天哪,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用力掐了掐耳朵,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用说,他可是又惊又喜,因为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表。过了几分钟,他渐渐平静下来,静静等着朋友回来。在隔壁房间,他能听见三兄弟窃窃私语,但因为他们说的是印度斯坦语,穆斯塔法一句也听不懂。

大约五分钟后,巫师重新回到屋里,示意穆斯塔法跟他走。穆斯塔法从没见过阿克马特这么兴奋,不过他马上就要知道原因了。

他跟随巫师进入三兄弟所在的房间,却不见他们踪影。

接着他们又进了一个房间,只见一个印度人躺在长榻上,手上有道伤疤。

埃米尔和他兄弟正用印度语和此人交谈,四人看起来和阿克马特一样激动不已。

埃米尔转身用印度斯坦语跟阿克马特说了几句。然后阿克马特转向穆斯塔法宣布:

“我们发现这个人是我们的兄弟,名叫哈伦。”

穆斯塔法面不改色,巫师继续说道:

“他和卡西姆一样,有个不得了的故事要讲。来,听听他的故事。”

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靠近哈伦,他开始用土耳其语讲述。他的故事如下,和卡西姆讲的有几分相似:

“我出生在印度斯坦,1612年的事儿了。我爹叫艾哈迈德·贝格,是个有钱的大地主,住在一座大城市边上。我有仨兄弟,一个叫阿克马特,一个叫卡西姆,还有一个叫埃米尔。我自个儿呢,名字叫哈伦。

34岁那年,我和兄弟们还有老爹卖了所有家当,来到了土耳其。

阿克马特和卡西姆跟一个牧师学了点黑魔法,这牧师还送了卡西姆一颗珍稀的黑钻石,这石头可有来头了。他也给了我一颗,不过我这颗是假货,他跟我直说了。

我们一到土耳其,亲戚朋友就四下散了,我呢,就去了巴格达,凭着点儿运气,很快就成了一个发达的商人。

我再没听到兄弟和老爹的消息,不过由于我们谁也没告诉对方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何方。

有一天,我走在一条小巷里,不小心把钻石给弄丢了,赶紧出去找。这时候来了几个人,跟我说是某个人捡到了,我就朝那人走去,以为他会物归原主,岂料事与愿违。

那人身材魁梧,穿金戴银,腰间佩剑。我可不喜欢他脸上那表情,那眼神跟看待手下的奴才似的,冷酷无情。他整个一副惯于发号施令的样子。

‘听说你捡到我的钻石了,’我走上前问他,‘能不能还给我,我赶时间。’

‘我怎么知道那钻石就是你的?’他回我。

‘你要是跟我回家,我就证明给你看,’我有点不耐烦了。

‘我可没打算给你,’他又来了一句。

‘你这个贼,不给是吧,那我就抢了!’我吼了一声就冲上去想要拿回我的东西。他唰的一下拔出剑来,我感到头上一阵剧痛,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房间的床上。有个人进来告诉我,他在某条街的阴沟里发现了我,我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他把我带回了家,此后我一直在这儿养伤复原。

现在,这个帮我的人竟然就是我兄弟埃米尔,还有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兄弟卡西姆和阿克马特,也都来到了我身边。”

他兄弟哈伦讲完后,阿克马特开口了:“发生的这一切可真是不同寻常啊,我这儿也有话要说。卡西姆,你从阿卜杜拉手中夺回,后又转售给穆斯塔法的钻石,极可能是那颗赝品。真伪两颗钻石如今都落入了那个阴谋家和劫匪手中。若他没有其他目的,仅为财富,你认为他会如此大费周章地盗取这些珠宝吗?我断言,此人必有所图,而且鉴于他对我们造成如此重大的伤害,我认为我们有责任揭露他的意图,阻止他的计划,并将他绳之以法。诸位兄弟,我说得可对?”

“言之有理,”其余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其中自然包括穆斯塔法,因为他受的坑也不比别人少。

埃米尔此时插话道:“兄弟们,该用餐了。”说罢,他们随他进入另一个房间,裁缝的妻子已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们迅速用完了饭,闲聊片刻后便各自就寝。埃米尔向妻子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她心中惊讶,却并未表露于色。

次日清晨,众人早早起床,用过早餐后便动身前往阿克马特的住处,步行约一个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他们发现阿克马特的父亲正等在那儿——就跟阿克马特说的一样。当兄弟们向他叙述他们遇到的种种奇遇时,你难以想象他脸上惊愕的神情。

这位父亲年约五十六,但发如漆黑,未见一丝斑白。事实上,他看起来不过四十五岁出头,体魄健壮,动作矫健如同壮年。他身高近六尺,体格相应魁梧。面容颇为英俊,虽如所有印度人般肤色黝黑,胡须不过四寸长,却和头发一样乌黑。他衣着朴素,乍看并不富裕。然而,外表往往具有欺骗性,我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

“现在,父亲,”他们讲完自己的冒险经历后,哈伦开口说,“您可得告诉我们,自打上次分别后您都经历了啥。”

“那是自然,”艾哈迈德答应道,随即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孩子们,我们分别后,我用部分资金在巴格达郊区购置了一处大农场。庄稼收成颇丰,两个月内便赚取了买地价格两倍的金钱。我随即用这些资金在附近建了一座大旅馆,没几天就有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过了两天,我又投了510个金币,买了一批刚从中国运来的丝绸,这一卖,就赚了3000个金币。

接着我在城里开了一家大商行,给自己盖了一座漂亮的房子,雇了好几个仆人,从那时起日子就一直过得不错。”

“父亲,您的故事没我的长,”卡西姆说,“但您的运气可比我好多了。”

“现在,”那人又开口,“我希望你卖掉房子,搬来和我住,阿克马特。”

“但是,如若我那样做,我将无所依凭,”阿克马特说。“我所有的魔术道具都在此处,若是我割舍了它们,我便一贫如洗了。到时我只能依靠您,您愿意让我继续从事我的行当吗?”

“阿克马特,”他父亲语重心长,“近来发生的事让你心力交瘁,你需要休息一阵子了。”

他说得很对,就在这时,巫师突然一头栽倒在地,足足过了五分钟才从昏迷中醒转。

“你看,”艾哈迈德说。“正如我所说,你们都累坏了。”

“是,父亲,您说得对,”阿克马特说。“我一定是太勉强自己了。今后我会听从您的吩咐。”

“我看啊,你们都跟我回家去吧,离这儿也就四分之一英里。”

“可是,是不是该轮到我回自己家了?”穆斯塔法问道。“我昨天出门时跟仆人们说,大半天就回来,现在他们可能都担心死我了。”

他的叔父说:“也许你是该回去了,卡西姆可以陪你同行。”卡西姆此时已经换下破衣烂衫,穿上了埃米尔的一套衣服。

一行人结伴而行,直到来到艾哈迈德·贝格的住处。那是一座宽敞气派的建筑,虽显露出新落成的痕迹,却建造得相当精良。四周环绕着一片颇为广阔的花园,其中可见各式各样的花卉和果树。

在此处,他们分道扬镳,卡西姆继续陪伴穆斯塔法同行。当他们行至离后者家不远的一条街道时,忽见烟雾升腾,待抵达穆斯塔法的宅邸,竟发现整座房子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火势蔓延之快,他们刚一靠近,墙壁便轰然倒塌。短短五分钟内,这座曾经富丽堂皇的宅邸只剩下一堆燃烧的余烬和冒着烟的碎石瓦砾。

大批人群聚集在此,卡西姆和穆斯塔法费力地挤过人群。最后总算来到了冒烟的废墟跟前。接着他们走进花园,发现所有仆人都在那儿。

“这是怎么回事?火是怎么起的?”穆斯塔法指着废墟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主人,”一个仆人回答。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小的只知道,火突然从楼上一个房间烧起来了。没人知道原因,我们能做的就是救出自己,还从地窖里抢出了几袋金子,”仆人回答道。

“把金子拿来,”穆斯塔法吩咐道。仆人照办了,然后他说。

“数数,告诉我有多少。”几个仆人照他说的做了,最后数了又数,告诉他一共有10000枚大小一致的金币。

“主人,您上哪儿去了?”一个数钱的仆人问道。“我们可担心您了。”

“我能理解你们的忧虑。我有急事耽搁了,直到今天早上才赶了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卡西姆问道。“你的房子毁了,钱财也只找回一部分。”

“地窖应该是安全的。我想火烧不进那里去。不管怎样,里面的金子不会毁掉。至于我接下来的打算,我告诉你,我当然会重建房子,但首先我要查清这场大火的起因。我有理由怀疑阿卜杜拉·侯赛因和此事有关。这火烧得可不一般,像是他的手笔。据说他以前干过这种事,我看那些传闻大多属实。”

“啊!我想你说得对。不管怎样,只要有办法,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看我们还是回你父亲家吧。”

“那是当然,卡西姆。不过我得先处理好这些金子。”

他转身吩咐两个仆人把金子拢在一起跟着他。他又给了其他人一些钱,让他们去找地方住一晚。然后他和卡西姆以及两个仆人,带着他们携带的东西,动身前往艾哈迈德·贝格的住处。

步行一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卡西姆向父亲讲述了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把金子存入屋下的地窖后,两个仆人得了吩咐暂且就在那儿住下。

艾哈迈德随即召集儿子们和侄子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严令仆人们未经允许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并嘱咐他们留在楼下。
艾哈迈德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他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其他人也坐。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穆斯塔法心里嘀咕。“不过现在啥事儿也吓不倒我了,这阵子惊喜太多,都要习惯了,再来点儿也不算啥。”

“孩子们,”艾哈迈德开口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要跟你们谈什么。我这就告诉你们。你们说,有个叫阿卜杜拉·侯赛因的人,用特别的手段偷走了喇嘛给你们的两颗钻石。一颗是假的,一颗是真的,但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除了专家,谁也分辨不出。阿卜杜拉·侯赛因偷这些宝石,肯定另有目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你,卡西姆,把其中一颗带到了巴格达?他一定是听说了这些钻石,才想得到它们,好实现他自己的什么计划。

“他的计划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但很明显,查明并阻止他的阴谋,是我们的责任。我说得对吗?”

“您说得太对了,”其他人答道,“我们会照您的意思去做。”

“首要的任务,就是把这家伙吓得魂飞魄散。哈伦,你能编一出戏吗?就编织一些和这个人做过的类似的罪行,最后再让罪犯受到惩罚?”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父亲,”哈伦答道,“这主意真不赖。没错,我能编戏,我在印度斯坦的时候就常干这个。”

“那你就编这出戏,”他父亲接着说,“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提供罪行的素材,你来想惩罚的情节。要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的那种!咱们自己来演,请阿卜杜拉来看,结尾时再告诉他咱们是谁,他准会以为穆斯塔法和阿克马特是回来索命的厉鬼。”

“好极了,”穆斯塔法赞道,“还挺有创意。咱们在哪儿演,什么时候演呢?”

“地点我来安排,至于时间嘛——戏编好了就演。”

“那咱们最好现在就开始,”穆斯塔法说着走到一张桌前,桌上堆满了树皮纸,还有墨水瓶和几支鹅毛笔。

哈伦在桌边坐下,阿克马特和穆斯塔法站在他椅子两侧,随时提供建议。艾哈迈德离开房间,临走前把钥匙交给了他们。他一走,他们就锁上了门,然后哈伦提笔写了起来。

戏名和几个情节都是阿克马特出的主意。写好后,全本如下:

——第四章完——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Serenade: 2024-07-28,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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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en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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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巴格达的一出悲剧


角色表:阿卜杜拉,富商;科戛,魔法师;若干仆人;奥马尔和尤素福,两兄弟。【注】

【注】:阿卜杜拉:Abdullah;科戛:Cogia,对应阿克马特。在第二章里,穆斯塔法化名为科贾Cogra;奥马尔:Omar,对应穆斯塔法;尤素福:Yusuf,对应卡西姆。

第一幕 第一场。场景:两兄弟的花园。

奥马尔和尤素福上场。

奥马尔:听说阿卜杜拉是我们的敌人?真奇怪,上次见面时他还对我挺友好的呀。

尤素福:那还用说,他就是想骗你!我告诉你,他没安好心。

奥马尔:你从哪儿听说他恨我们的?

尤素福:科戛说的,就是那位魔法师,我们的好朋友。

奥马尔:啊!既然他这么说,那我们就得信了。科戛从不会对朋友撒谎。

尤素福:他当然不会对我们撒谎,对敌人倒是有可能。

奥马尔:兄弟,你说得对。能跟我具体说说这警告的内容吗?

尤素福:没问题,兄弟。看来阿卜杜拉恨我们,就因为我们有机会比他更富有。还记得那商人的提议吗?阿卜杜拉一听说,就嫉妒我们走运了。这下明白了吧,除掉我们,对他有好处。

奥马尔:科戛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尤素福:阿卜杜拉有个下人,无意中听见主子和另一个商人密谋要杀我们,好接受那商人的提议。他赶紧去告诉科戛,让他提醒我们,因为他看阿卜杜拉不顺眼。

奥马尔:那科戛说我们最好怎么办?

尤素福:尽快乔装改扮,逃离巴格达。他今天中午会来,给我们出主意。

奥马尔:如果他要来,我们最好先别走,等见到他再说。
 
尤素福:对极了,太有道理了,兄弟。那我们先回屋等他吧。

(正要进屋,阿卜杜拉带着两个持剑人士进了花园。)

阿卜杜拉:朋友,这么快就要回去啊?

奥马尔:你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人闯进我的花园干什么?

阿卜杜拉:小子,我自有我的理由。轮不到你问东问西。

奥马尔:凭什么不行?这可是我家花园。

阿卜杜拉:没错,不过我比你年长多了,晚辈该尊重长辈。别再多嘴了。

奥马尔: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有点急躁,并无恶意。

阿卜杜拉:没事,只要你俩肯陪我散散步,我就不计较了。我带护卫是为了保护我们。

尤素福:你还真好意思说!分明是想杀我们吧。魔法师科戛已经听说了你的阴谋,告诫过我们了。你的伎俩也太拙劣了吧,跟你说句实话。就不能高明点儿?

阿卜杜拉:别贫了,你们明知道我是朋友,不会害你们的。开个玩笑嘛。

奥马尔:不,虚伪的朋友,我们没在开玩笑,也不会跟你去散步。

阿卜杜拉:哈哈哈,又来了是吧。快跟上。

奥马尔: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先生,马上离开我家花园,不然我就叫仆人撵你出去。

阿卜杜拉:行啊,这是我三个月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嘿嘿嘿。

(两兄弟拔剑回应。)

奥马尔:现在,你再不走,我们就用剑尖逼你走人。你要是还敢来,小心丢了小命!

(阿卜杜拉和持剑人士边说着报复的狠话,边离开了花园。)

尤素福:这回我们闯了狮子窝,但愿能全身而退。(退场)

第二幕 第二场

场景:两兄弟家中一个房间。奥马尔、科戛和尤素福上场。

奥马尔:科戛,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科戛:我建议你们明天一早乔装改扮,逃离巴格达,前往君士坦丁堡。我会给你们一封推荐信,介绍你们去见我在那里的一位朋友。你们就在那儿等着,直到我派人接你们回来。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替你们照看好财产和生意。怎么样,这个计划可行吗? 

尤素福:科戛提的计策准没错,兄弟。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咱们就照办吧。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乱,两个蒙面人冲进屋,用剑打倒了两兄弟。科戛机警地躲在挂毯后面,幸免于难。蒙面人抬走两具身体冲到大街上,科戛悄悄尾随他们穿过几条小巷,直到他们在一座阴森的房子前停下。科戛善于隐蔽,趁他们不备偷偷溜了进去。他及时躲到一个帘子后面,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阿卜杜拉走进屋,问那两个人是否得手。)

蒙面人甲:主子,人带到了,就在这儿呢。

阿卜杜拉:你们没下死手吧?

蒙面人甲:没有,主子。我们只是用剑柄把他们打晕,省得他们挣扎。

阿卜杜拉:干得漂亮。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叫醒。

(两蒙面人摇晃折腾一番,两兄弟终于苏醒过来。)

蒙面人甲:老爷,他们已无大碍。您想跟他们说什么,悉听尊便。

阿卜杜拉(转向两兄弟):你们心里明镜似的,我为何要擒你们二人。现在,你们的死期到了。

奥马尔:你这卑鄙小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他跺脚,突然打开一道暗门。奥马尔往下一瞧,二十英尺下面黑洞洞的,似乎有水。)

奥马尔:尤素福,他们要把咱们扔到井里淹死。快,拼死反抗!

(两个蒙面人上前要把他们扔下去,兄弟俩奋力搏斗,但终究敌不过人多势众,被生生投入井中。阿卜杜拉得意地关上暗门,和手下扬长而去。科戛从藏身之处跳出来,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卷绳索,一头系在门把手上,另一头从打开的暗门垂下井去。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发现两兄弟拼命抓住井壁上的一块突石,才没被吞没。正在这时,阿卜杜拉折返回来取遗忘之物,却见两兄弟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他大惊失色,以为是兄弟俩的在世亡魂前来索命,慌不择路,竟纵身跳入井中。兄弟二人见状,连忙合力关闭暗门。)

奥马尔:我们真是死里逃生啊,兄弟!多亏了科戛,捡回一条命。若非他相救,咱们早就沉尸井底了。

尤素福:科戛,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你需要什么报酬,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一定在所不辞。

科戛:能得到你们的友谊,我已心满意足,不需其他报酬。眼下我看还是先各自回家要紧。

尤素福:科戛说得对。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免得阿卜杜拉的爪牙前来察看,发现他的尸首。不过我一点都不同情他,谁叫他蓄意谋害我们呢。(退场)

——复仇:巴格达的一出悲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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