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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tM-G:tFN] 终末之夜 第一幕:入夜, [ww11910] Gehenna: The Final Night 血族末日小说
河伯大君
2018-08-31, 05:18
Post #1


特珞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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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译文根据德语译本转译。
第一幕太长,因此分段翻译。在全部翻译完后会在最后一帖中说明。(也就是说没有出现完结字样就是还没翻完……)

序幕传送门:https://trow.cc/board/showtopic=30179

译名原文对照表:https://trow.cc/board/showtopic=49196


第一幕

入夜



当那时日到来,若他们仍盲目如斯
亦或被忌妒之怒火占据心灵
从他们杂芜的园中
铲除那唯一真实之卉
他们摧毁的,就将是自己的灵魂。


——埃尔吉耶斯残卷,“哀歌”





**露水旅馆,10号州际公路上**
**距离洛杉矶不远处,加利福尼亚**

这个房间实在太平凡普通,就像任何一个汽车旅馆房间一样。难看的棕色地毯、棕色墙壁、两张床、一个柜子和一个带有精选电影的电视,而那些电影至少都过时两个月了。房间里闻起来有一股廉价地毯清洁剂的味道。

但在房间里的人却不那么平凡普通。至少他们没有一个是活人。

第一个,相对更高更瘦的家伙名叫艾伯特,他戴着一幅眼睛,穿着一件条纹西装,没打领带。他正从一个蹲姿起身,之前他保持这姿势蹲在一张打磨粗糙的扶手沙发前超过了一个小时。

第二个,躬身越过艾伯特的肩膀,他很高,有着凌乱的棕色头发和刚开始变白的胡子。他穿着一条厚长裤、靴子和格子衬衫,看起来像一个不死的伐木工。

两个人都俯身盯着房间里的第三人,那是一个金发女子,嘴巴微张、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

“这样应该就够了,萨缪尔。”艾伯特说,声音疲累。

“我需要你绝对确定,”萨缪尔回答,“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特别?”

萨缪尔咧嘴笑起来。“‘你的救主将隐于众人之中,’”他引用道,“‘你们找不到她躯体上的秘密印记,也无法知晓她的名字。注意,女士的新月守卫着天国。而在凡界,印记刻于血肉之躯,标记了解脱咒诅的唯一道途。’”

“好吧。”艾伯特无动于衷,“挪得之书。你相信那堆狗屎?你觉得这个女孩是某种弥赛亚?”

“弥赛亚?不完全是。但她将走过很多地方,艾伯特,而她将于众多重要人物有关。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你在场的痕迹。”

艾伯特眼神不善地看着他。“是你来找我的,因为我最拿手,而你知道这点。没有人会找到证据发现我做了什么的。这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影响。她不会攻击你,也不会表现得像是被血缚之类的。她只是会非常倾向于去接受你对她说的话。”

“很好,非常好。要多长时间她才会从催眠中醒来?”

“至少一个小时。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把你的救主送到她应该在的地方。我想,我们的交易完成了,我该走了。”

萨缪尔抬起一只手。“请允许我再麻烦你一小会……”

过了一阵,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离开了汽车旅馆,肩上挂着一名年轻的金发女子。街上每个看到她进了男人的老旧汽车的人都会认为她喝醉了。一个年轻男子甚至上来帮忙,把她舒服地搬到后座上。

没有人找到艾伯特的一点痕迹,不过旅馆的清洁工将在第二天惊奇于房间地板上的灰烬。




**休斯敦航船运河**
**休斯敦,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为什么一定要是德克萨斯?

费德里科·迪·帕多瓦,忠心的秘盟执政官以及诺斯费拉图巡行大法官“知更鸟”库克·罗宾的代理人,他满怀激情地憎恨美国的南部和西南部,他认为它们可被字面意义上描述为“血腥的”。它们有他的出生地意大利的一切缺点——潮湿闷热的夏天和过多的开阔无聊的风景——而又没有意大利的繁荣文化。它们就像是一幅伦勃朗的画作的黑白复印片。

而更糟的是,迪·帕多瓦几个月前才刚从休眠中醒来。他不走运,在1999年魔宴攻陷纽约时,他陷于波洛尼亚枢机本人之手,这名魔宴长老差一点点就毁灭了他。即使是现在,过了几年,迪·帕多瓦偶尔感觉得到胸口上的刺伤,而他的脖子再次长好后始终还是有一点僵硬。他疑惑他的力量是否还能再次达到原先的水平。

迪·帕多瓦用五种不同的语言咒骂起来,全部都指向他的同事扎克·肖尔。休斯敦是肖尔的猎场,是他惯常的领地的一部分,当下那些流言说从墨西哥来了一伙魔宴斥候,这应该是肖尔去操心,而不是他费德里科。费德里科理应继续修养,作为随行人员服务于罗宾,或者分配其他不需要他勉强调用全部力量的任务,直到他百分之百完全康复为止。

但可惜扎克·肖尔失踪了。巡行大法官们很肯定他没有被毁灭。看起来他似乎花了时间收拾了一番,出发去执行某个任务。他甚至还费力通过一连串电话中继发送了一条加密消息,写着“无法完成任务,请求支援”。但在这之后,他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即使在巡行大法官和执政官们的搜索之下也毫无痕迹。

这就意味着,必须有人在肖尔停止的地方继续,而迪·帕多瓦正好是那个不走运的闲置人员。

他现在坐在位于休斯敦航船运河上的一台巨型起吊机的操控室里。他血液里的力量,再加上操控室里阴影的辅助,让他在凡人(以及多数血族)的意识里变得不可见。肖尔很谨慎地在巴士车站的一个储物柜里留下了笔记,根据他的笔记,加上迪·帕多瓦自己的消息渠道,他相信那些魔宴越境者将要接收一个集装箱,它会在夜晚被装卸。他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要接收的是什么,他还好奇他们是在和谁打交道,而这就是他今晚在此处干活的原因。

可惜的是,尽管他最开始时留意到了几个家伙出现在下方的船那边,但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看到两个身影站在那边互相讨论,他推测他们是血族,但因为距离太远不敢肯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然后那两个身影突然间消失了,不是像他自己这样与黑暗融合,而是仿佛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渐渐消退一般,迪·帕多瓦知道,他麻烦大了。

操控室的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洞,周围裂成了蛛网状,还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他知道,麻烦变得更大了。

他又看到超过半打身影从附近的屋顶和集装箱处跳出来或者攀爬上来,他知道,他触了大霉头。

迪·帕多瓦没有装备上应对正面交火的装备。他的风格是秘密地侦查,然后从远距离来一个突然袭击。这名执政官让自己从起吊机上落下,跳到外面的街道上,而子弹带起的烟尘就在他脚边飞舞,他钻到一个板条箱后面。他快速缩起身子,从掩体后张望,一个近处的敌人向他扔来一个……

*石头?他们有什么毛病冲我扔一颗石头?*

石头落到箱子后面的地板上,迪·帕多瓦的脑袋里闪过两道想法:

第一个是,这个魔宴团伙里显然有一个雷伏诺,这个氏族精于制造幻觉。这是对那两个消失的身影的最简单的解释——经过策划,用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将他引开。

第二个想法是,这枚石头落在他身边时并没有发出沉闷的声响,而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就像金属声。

迪·帕多瓦近乎恐慌地将血液泵到全身。尽管他不是特别精于此道,但他还是可以让自己加速到非人的速度。要脱离交战范围这速度应该就足够了——

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突然的加速,也没有爆发的推进。血液流过他全身,但完全没有产生作用。

当爆炸将迪·帕多瓦炸得飞向空中时,当他的身体被碎弹片撕裂、他的血肉燃烧起来时,他没有去想他是否有足够的力量疗伤,也没有去想他是否能最终逃脱这帮魔宴团伙,他残破、流血的身体毫无疑问会遭到他们的暴力对待。

不,当他躺在地上并等待着无可避免的终结时,只有一个想法贯穿了他被疼痛淹没的自我。他的能力——他的隐身术和他的迅捷术——失灵了,并且他不知道为什么。




**联合发动机生产车间(被强制拍卖)**
**新贝德福德,马萨诸塞**

“你们让人失望!让那些被派出去找你们的人失望!你们可以继续跑,逃离你们的犯罪地点!但是这世上没有上帝看不透的阴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躲过他的愤怒!”

鞭子抽下来,刮走了一名被诅咒者背上的一块皮肤,而在被称为“公正的恩迪佛”的吸血鬼的眼睛里,因为这一幕而燃烧着趣味。他脱掉了他老式西装的夹克,穿着衬衫和长裤站在囚犯们的身后。他的宽檐毡帽,他把它当作自己的“神圣”过往的象征,此刻正挂在跟随他前来的一个非人生物的突出的骨刺上。这名*什拉赫塔* `Szlachta` ——强大而训练有素的战争血仆,被棘秘魑氏族用塑造血肉的能力创造、扭曲——作为保镖服务于他,或者在像现在这样的任务中充当助手。

在撒勒姆的黑暗年代,公正的恩迪佛同时是巫师和猎巫人,在他被初拥后既没有放弃他的信仰,也没有放弃他对让异教徒和罪人“忏悔”的爱好。作为魔宴的牧师和裁判官,他只是把目光稍微转移了一点。

这四个跪在他面前的新生,只是他需要处理的最新一批“罪人”。他们被指派到纽约周边的小城市,去打探秘盟的实力,但他们遇上了一名治安官和他的打手,治安官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了。他们为了保命而和秘盟做了交易,交出了魔宴的秘密,这在他们的上级眼中是一项严重的过犯,不久前他们才被抓了回来。这间他们承受命运的房间很是荒凉:四面用矿渣砖砌的墙,水泥地板,地板上固定着他们的锁链。空气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从伤口中流出的和从毛孔中渗出的,字面意义上的痛苦的味道。

“我们是全能者的工具!”公正的恩迪佛继续道,挥舞着鞭子。“我们是他的手!”啪!“我们是他的怒火!”啪!“主说,‘复仇在我’,我们就是他的复仇!该隐之剑就是上帝之剑,而上帝不容忍任何破坏规矩的工具!”

啪!

新生们因疼痛而叫喊,但他们没有尝试躲避那镶嵌了玻璃随便的皮鞭。不是因为他们身体上做不到,那条栓住他们的锁链很弱,几乎只是仪式性的。也不是因为害怕什拉赫塔,因为相比之下,丧命于这怪物的爪下更胜过承受那狂热牧师用鞭打施加的无尽的折磨。不,这是因为牧师本人的光环,一道几乎可以触碰的光芒,散发着力量、邪恶和恐惧,在他身边闪烁,有如幻象,是那光环迫使他们跪倒在地,目光望向地板,四肢无法动弹。他们也无法向牧师举起手,就像无法向太阳伸出手一样。

“你们有罪!”啪!“你们弱小!”啪!“你们被诅咒了,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但你们不接受你们身上的诅咒!你们逃离它!你们逃离侍奉上帝的痛与死,就是在逃离他本人!”啪!“你们在他面前转过身!你们藐视了他,你们使他愤怒!“啪!”你们收获了自己播下的种子,因为我是主的有力的右手,我是主的复仇和该隐的剑,我告诉你们,你们要受双重的诅咒!“

”银锤帮的成员,“棘秘魑牧师继续说,同时把鞭子卷了起来,甚至没有费心去擦拭上面沾着的血和肉沫,“我判你们犯有异端罪,违背了上帝的话语和魔宴的法律。在我眼中和主的眼中,你们已经被毁灭了。以他的名义,我将促成此事完成。”

“了结他们。“

什拉赫塔向前滑行,公正的恩迪佛取下他的帽子,转过了身,等待着去倾听罪人被撕成碎块的尖叫。

他听到了响动,但却不是他预期的那种。

牧师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到他价值不菲的战争血仆抽搐成一团蠕动着,就好像中了毒一样。较大的那个怪物颤动了一下、两下,然后死了。另一个则更加受苦,就好像那把他塑造得既更像人又更非人的力量正在发狂。它的四肢一会变长,一会变短,一会扭曲,一会变形。伤口破裂开来,从那里面,残余的肌肉蜿蜒而出,宛如舌头伸出张开的口腔。

公正的恩迪佛几乎被震惊到无法说话。这怎么可能?“什么——怎么……”

“你这,你这虚伪的杂种!”

牧师倒在地上,疼痛射穿他的头骨。他抬起头去看一个囚犯,他的手腕上垂下破碎了的锁链。几个锁链的环被血覆盖住了。

这不可能!他的力量,他超自然的威仪术的纯粹的重量应该把他们像孩子一样压倒,即使是面对死亡也一样。好吧,他们要学上一课,打扰了主的工作的危险。

公正的恩迪佛绷紧肌肉,让上帝的战争天使的怒火流过血管。这会让他转变为一个可怕吓人的生物,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有着棘刺、绿色的皮肤和利爪,可以轻易粉碎水泥,就像撕碎脆弱的血肉。

但取而代之的,这名强大的棘秘魑猎巫人跪倒在地,他的身体开始沐浴在那不洁的血流中,被它们清洗。血液像巨大的川流一样爆发,直到即使他张大嘴巴也不足以容纳,以至于它们从鼻孔和泪腺中喷射而出。

“我主,”他被呛到了,声音几乎不可辨识。“为什么你……”又一次被呛到,“离我而去?”

“也许,”他听到那新生在他头顶上方说,声音里充满愤怒和憎恨,“他和我们一样受够了你的屁话连篇。”

最后,银锤帮的成员们厌倦了他们的戏耍,决定结束它,他们的所有成员上前,喝光了公正的恩迪佛剩余的灵魂,此时,牧师只能感谢上帝,一切都过去了。




**希尔顿机场,洛杉矶国际机场**
**洛杉矶,加利福尼亚**

这名仅仅以塔拉之名为人所知的血族是曾经的叛党领袖,如今蒙秘盟的恩成为了一位亲王,她今年过得很不好。总而言之,塔拉更愿意待在她曾经的领地圣迭戈,尽管那里的夜晚有很多问题和灾难。

现在是她作为洛杉矶“摄政”的第三个月。那些奇怪的来自亚洲的契丹吸血鬼,曾经宣称了海岸地区的一大片地方,现在却突然撤走了;他们在洛杉矶的数量骤减,只是他们先前的一小部分了。这名秘盟的长老不知道他们是被消灭了还是回家去了、亦或是发生了别的事情——而她也不关心。已经有很多支叛党派系在路上了,准备收复曾经被称为所谓的“叛党自由邦”的中心的洛杉矶。秘盟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巡行大法官们不会允许敌对派系在洛杉矶附近继续壮大的,也不会干等着契丹吸血鬼的回归。

在契丹血族消失之后,拉克洛瓦亲王死了,因此他们需要某个替代者,某个有经验的人,熟悉这片地区,熟悉叛党。

作为一位拥有自己城市的亲王,秘盟本来是不能命令她的。不过该死的,她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她不照做的话,他们可以把她的人生搞成地狱。因此,她将圣迭戈留给了她的子嗣照看,而她发誓,如果子嗣们在她回来的时候不把权力交回来的话,她就要他们承受无止尽的折磨。之后她就全力以赴整合洛杉矶大大小小的各色派系。

“雷蒙德,帮我传递一条消息。”她对着电话听筒说。尽管她不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出来,但说到某些词语的时候,她的声音偶尔轻轻颤抖,她的表情显示了,她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无比反感。

”请告诉‘四面楚歌’,“天知道她有多*厌恶* 大声说契丹吸血鬼的名字,这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显得不止是一点点笨拙,”经过深思熟虑,独立领地洛杉矶决定接受他的主人的最新提议。我们将给洛杉矶的新诺朝廷不少于五百万美元的贡赋。作为交换,新诺朝廷要从我们当前与麦克尼尔帮叛党还有与克罗斯的薄血帮的纠纷中抽身。告诉他,这个月我还会等待回复,确认他的上级理解并接受我对此的批复。“

在那血仆来得及回应之前,塔拉就挂了电话。电话的塑料外壳在她的紧握之下碎裂的,她心兽的愤怒临近爆发。麦克尼尔帮是洛杉矶叛党派系们的领头羊,这个帮派得名于他们先前的领袖杰里米·麦克尼尔,他在2000年的时候、当契丹吸血鬼们接管了旧金山时被毁灭的,他们仍旧和那老旧的、疲惫的、致力于废黜亲王和秘盟的党派阵线以及个人责任有联系。就好像他们知道这一切该怎么搞似的!他们人数众多、装备良好,但他们并不机灵。塔拉确定,如果这一切只和叛党有关系,那她定是这场纠纷中的胜利者。

但现在,另一组人马也闯了进来。这些薄血——离该隐血脉如此之远的吸血鬼,他们几乎无异于凡人——以血族的标准来说是最近才出现的一个新现象,而且差不多就只像奇珍异玩一样,直到现在。

“塔拉亲王?”房间中唯一的另外一个吸血鬼走上前来,她是塔拉的管家,像塔拉一样也是个前叛党,跟随着她从圣迭戈来了这里。尽管管家感到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对她的领袖让她不自在,她还是说,“你确定这明智吗?我们之所以来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制止契丹血族。”

“你觉得我不知道?!”塔拉握紧拳头跳起来。怒而伸出的獠牙让她往常圆润温和的脸部和下巴线条微微变形了。另一个吸血鬼——从血族标准来讲是塔拉本人的曾孙女——向后退了几步并贴到墙壁上。“该死的!该死的,狄安娜,我知道!”塔拉大步地走上前,直到那年轻的血族感觉到,她那具现化于非自然外貌中的愤怒快要穿墙而过了。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知道契丹血族们如果要回来的话,这里会是一个重建他们势力的好的桥头堡。我知道,如果我不足够天杀的幸运的话,那么从现在起直到吉哈那,我都要对着这帮垃圾的狗屎混蛋磕头了!

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选择!麦克尼尔帮两天前烧掉了罗德里格斯的避难所。克罗斯和她的走狗们在上三个月里毁灭了超过两打的我的臣民、接管了新的住宅区!我的资源不足以支撑我两线作战,狄安娜。我更不可能搞三线作战了,而高高在上的、强大的该死的秘盟,他们之前如此和蔼地请求我让洛杉矶平静下来,直到可以设立一位永久的亲王位置,现在却无法忍受请求支援的询问,他们说,‘在世界其他地方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件在发生’。我必须一个接一个地处理我的敌人。我知道我可以处理麦克尼尔帮,我知道他们如何想的、如何工作的。因此克罗斯的‘被压迫者的军队’是现在的首要问题。”

“过去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狄安娜轻声说,“你也是被压迫者。”

塔拉咬着牙齿,它们互相击打碾磨着。她的一只手几乎要抓住狄安娜的脖子,她花费了很大努力才收回手,免得压碎自己的管家的喉头。这对于一名血族不会留下永久损伤,但足以让他保持沉默一段时间。

“是的,曾经有过,”亲王低沉地说,“后来我长大了。”

“召集存活的氏族长老,”她转身走向门口,并命令道,“到下周为止,我要整个长老议会都到齐,不管他们要放下手头的什么事情。我们要处理克罗斯,而且现在就要。“

塔拉用力关上们,门框都震动了,狄安娜站着一动不动,盯着那被关上的门看了好一会。然后她非常人类地叹了一口气,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支无法被追踪的一次性手机。她不用看就按下了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在这几个月里变得很让她信任。

“是我。集会下星期举行。我会处理的。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好,那是你的事。你知道的,如果出岔了,我会对着你的脑袋大吼的。好,如果我们对此达成协议。

祝好运,珍娜。一周后见。”




**阿尔哈费里亚宫**
**萨拉戈萨,西班牙**

“很抱歉,米圣塔枢机目前无法和你说话。”

“我知道。”露西塔,这名古老的勒森魃,在她漫长的一生中是众多血族的毒药,在前不久成为了阿拉贡的大主教,她几乎要对着摆放在桃花心木的书桌上的电话咬牙切齿,“你已经和我说过了,很多次。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

“很抱歉,米圣塔枢机目前无法——”

一条由纯然幽冥组成的藤蔓,那是一片不受周围光照影响而自己动起来的影子,从露西塔身后的幽影中抽打出来。她在最后一刻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这道她从虚空中召唤出来的藤蔓,挂掉电话的同时不把电话(可能还包括桌子)砸个粉碎。

具现化这样一道被称为“地狱的臂膀”的藤蔓,花费了比她预计的更多的工夫,对于一个操纵阴影如此精熟的人来说本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露西塔还是感到有一点疲劳,就仿佛她刚才做了体力活。

最近这段时间,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力量的变化了。几年前,她遇到过一个敌人,对方掌握了比她多得多的对深渊的力量,那时她堪堪才战胜对方,对方拥有阻碍别人的能力的力量。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当时她感到的是一种对方主动的干涉。但现在,以及过去几周里的某些时候,她感觉到的是,她似乎尝试去举起对她来说太重的东西。没有人插手其中。这感觉像是,就好像阴影本身在对抗她。

这对露西塔来说固然值得注意,但还不算慌张。深渊是个古怪的地方,有古怪的实质,还从来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它,即使他掌握了来自深渊的最高的技艺。如果意念、概念、思潮等等这些如同深渊的物理特性的东西变了,尤其是几年前发生了大事件,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不算让人惊讶。

最近的不规律现象不会限制一名正失去力量的勒森魃对阴影的控制。露西塔利用了她大主教的位置,以获得对这块地区——魔宴宣称或者想要宣称它们——目前的事态进展的全貌。渐渐的,越来越频繁地传来消息,很多血族们的技艺衰弱了或者完全失灵了。如果它们没那么频繁的话,露西塔会把这些当成吃错了东西的反应或者是愚人夸张的流言。

但这些消息不是个例。事实上对它们的分析展现了一个明显的趋势。古老的吸血鬼相比年轻的吸血鬼而言,更频繁地并且遭受了更严重的改变。联系到露西塔自己的经历,这足以让她动身去将她的发现报告给魔宴的枢机们。

但现在,根本没办法联系上枢机,这件事导致了更不安的结论,那就是魔宴的某些领导者消逝了。走的不是全部,也不是多数。但露西塔在过去几夜里看穿了足够多的阿谀奉承者,他们对他们的主人去了哪里毫无头绪,绝望地试图掩藏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今天事情进一步变糟。越来越多的关于暴力事件的报道递进来,通过传真、电话或者信使。这并非不寻常。魔宴的力量至上法则使得很多冲突以流血和破坏结束。然而,这些事件的数量着实让人震惊。整个的帮派被毁灭,某些地区主教和大主教互相宣战并且开启围城,一般来说他们只有针对秘盟城市的时候才这么做。

嗯……不寻常的暴力。失踪的长老。露西塔突然想到了什么,并决定追踪下去。她操纵一条阴影触手而不是用自己的手去按对讲机。她要保持完全的控制,即使这意味着她要从头重新学习她的技艺。

“请连线阿贾布·汗。”

有好一阵除了沉默没有回应。然后:“尊敬的阁下,能请你重复一下吗?”

“你听懂了的。黑手的号令天使阿贾布·汗。”

“尊敬的阁下,我不是很确定我是否知道——”

“那就去学。快点。”露西塔关掉了对讲。

魔宴的秘密地下军事组织黑手,不是那么容易能联系上的,即使是对比那些打个电话也要层层加密和变换密钥的枢机们。不过她知道,在魔宴的等级结构中有人能联系上他们的首领。如果别人可以,那么她也可以。

几个钟头过去,期间,露西塔时而阅读新的消息、时而练习对阴影的掌控,有时两者同时进行——她尝试着用细微的影子形成的手指去翻页。当电话响起时,已经过了午夜。

“你联系上他了吗?”露西塔问,不给对面先说话的机会。

“我……我恐怕没有,尊敬的阁下。我们只有极少数线人愿意泄漏号令天使们的信息,而我能追踪的少数线索也指向了死路。要么所有信息都是错的,要么阿贾布·汗目前无法联系,对所有人。我很抱歉。”

露西塔咬牙切齿:“比起道歉,你知道得多一点比较有用。下次做好一点。”

不过露西塔也不能真地怪罪她的助手。这段时间里她联系任何人都很有困难。

*有什么东西* 出岔了。某些可能产生深远影响的东西。她已经在大地上漫游了太久,追踪了圣战中的太多事件,她的经验让她很难相信,所有这一切事件之间的互相联系只是偶然——长老的血液中扩散的古怪的虚弱、派系内部日益尖锐的暴力冲突以及魔宴领袖的消失。必须有人去调查,尽管露西塔寻找了很久的替代方案,她也仍然只能想到一个人,她足够信任、以至于可以将这样一种调查托付给对方的人。

该死的。她反正需要更多的练习……

再一次按响对讲机。“请做好我不在职期间的准备工作,让飞机待命。我要出门很长一段时间。”




**花岗岩台阶酒店**
**萨凡纳,佐治亚州**

*“你自然很清楚,”安纳多静静地说着,将咖啡杯抬到嘴边啜饮,“现在这个情景不可能是真实的。”*

*“啊,我知道,”贝克特回答并啜饮了他自己的那杯。他的眼神沿着空杯边沿游移。他和他的预言家朋友是这间街角咖啡馆唯一的顾客。这片地方看起来像巴黎,但贝克特没法认出这片街区剩余的地方,因此他没法确认他的猜测。“不过我没法确定,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这个情景不可能是真实的?”*

*“因为在现在这个钟点,不可能找到一家还营业的好咖啡馆,”安纳多解释。他手里的咖啡杯变成了一盏圣杯,就像是中世纪一座富有的教堂里给信众准备的圣杯。“就算找到了,它也会挤满客人。”*

*“啊。”贝克特又喝了一口。它尝起来仍然像咖啡,但咖啡杯中——他的圣杯中——的液体则又稠又红。“你知道吗,你听起来不一样了。”*

*“这是死亡造成的。我还没遇到过任何一个人,在他死后声音还听起来一样的。”*

*“听起来有道理。”*

*“你知道你现在有困难,对吧?”*

*“对,咖啡没有奶泡。”*

*“我说认真的。你看看周围。”*

*贝克特转身,然后意识到,他不仅是看不到剩余的街区,而是它们根本就不存在。在他眼前,虚无又前进了几厘米,伴随着一阵咂嘴的声响。*

*“这是什么鬼?”*

*“我很愿意告诉你。但我已经死了。”*

贝克特醒了。

“这可真古怪。”他在空荡荡的宾馆房间里嘟囔。

有好一会,他就静静地躺在浴缸里——额外的保险,在他和窗户之间多了一道墙,更不用说浴室门上的锁,这让他在瓷浴缸里蜷着身体醒来的不舒适也算值得了。贝克特沉思起来。这远非他最近以来做的第一个梦。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梦里遇到他的老朋友和导师安纳多。贝克特感到疑惑。尽管他从来对另一个灵魂坦白过,但他真的开始担忧了。在他作为不死者的整个生涯里,贝克特从未做过梦,或者他曾经做过梦,但都不足够深刻,以至于日落后都不记得了。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准确地说,是自从他在凯玛卡利度过的那个夜晚之后,他至少一周里做两次梦,有时候甚至每天都做梦。他最开始推测,这些梦来自被地底的鬼魂掘出并改变了的记忆,但他曾期待这些梦会消退。然而,它们并没有消退的这一事实让他担忧。在贝克特的时代里,他曾见过太多的先知和预言家被驳斥,他不相信预兆,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现在经历的这些事。

他的卫星电话突然叽叽喳喳叫起来——这是他只为了一个人保留的特殊铃声——将他从可能会持续整夜的遐想中扯了出来。

贝克特咧嘴,拿起电话,“你怎么样了,老东西?”

“我也就比你老不了十岁。”奥库罗斯用夸张的语调说。

“没错。那么,你怎么样了,老东西?”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笑了。“好点了,谢谢。伤口早就被治好了。包括,”他补充说,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我膝盖后面几处丑陋的伤疤。”

“要知道它们可能会落在你的内脏和喉咙上。”

“嘛,好吧。伤口已经被治好了。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疲累。像虚脱了。我不知道我不在状态的时间有多长……”

贝克特笑了。奥库罗斯对于失去控制这一想法从未喜欢,因此他只对别人使用狂乱这个词。

“……不过肯定很长,它掠走了我非常多的力量。”奥库罗斯结论道。

贝克特只能同意,但他不愿意说出来。正如卡帕尼乌表示的,奥库罗斯被心兽占据了好几个月。贝克特感到印象深刻,他的朋友竟然还能找回他的力量和人性。

“我觉得,”奥库罗斯继续道,“我再休息一阵就能好了,只要这些该死的梦境不要让我清醒大半天。”

梦?贝克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决定闭上嘴巴。他还没准备好和别人分享他的梦境,至少在他找出它们是否有意指以及意味着什么。

“好了,听够了老头的抱怨了,”奥库罗斯尖利地笑了一声。“开罗的事情怎么样?”

“让人失望还很危险。那里正在发生一些事情。阿刹迈和赛特后裔之间的冷战似乎变得白热化了,以及他们两边似乎都对处理外界事物毫无兴趣。”

“啊哈。不过,失望?我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经常去开罗,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过失望的感觉。”

“卡帕尼乌似乎很喜欢那里。”贝克特承认道。

“他还在和你一起旅行?”问句里包含着明显的吃惊。

“对。他就在附近。”贝克特皱眉。“老实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他有一种恼人的手法,避免回答我对过去的问题,就算他回答,他说起答案时完全没有思索。而且,反过来,当他问我现代世界的问题,我总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干嘛要配合着玩。”

实际上,这话不全对。贝克特相当确定他*知道* 为什么,这不仅仅是因为希望从卡帕尼乌那里弄出信息。除了他的梦境,他从未进行过深入的关于灵魂的研究,他猜测,带上卡帕尼乌的原因很可能只是孤独。他的旅伴所剩不多,然而在夜晚里与他人同行的感觉很舒服——即使这名旅伴问的问题比一个三岁小孩还多。

(他内心的一部分疑问道,考虑到卡帕尼乌可能的年龄,即使他想,他是否真的能让卡帕尼乌离开。)

“此外那个发现完全没用,”贝克特解释,将话题转回了埃及以及在沙漠里的挖掘。“只有一件文物上带有‘神秘的字符’,那只不过是挪得之书里的一段扩充,我见过它的三种不同的形式。那是个有价值的遗迹,你不会相信艾什愿意为此付多少钱,就为了加入她的收藏,不过它对我的研究没有用处。”

“甜美的维多利亚·艾什。我之前就惊奇你为什么会在南方国家浪费时间。我猜你今晚不会出发?”

“明天。”贝克特想到等着他的是什么,他的表情阴沉下来,“我离开她办公室之前,她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边说想雇佣我。我要去和那个荷兰马屁精见面。据说秘盟需要我的‘专业意见’。”

奥库罗斯笑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扬·皮特松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他的?”

“扬·皮特松是只应声虫,是秘盟的工具,是最恶心、最盲目的秘盟狂热者。如果他不知道我怎么想他的,我很乐意当面告诉他。”

“你为什么要和他见面?”

贝克特如同凡人一般叹息。“因为他还是秘盟内环的一员以及派系创始人哈德施塔特的子嗣,和他交谈几个钟头相比之下要更容易一些,如果我忽略他,就得花上数年去等待他的怒火平息。”

“非常谨慎。”

“谨慎,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谨慎得我都快要迟到了。我们稍后聊,奥库罗斯。我很高兴你感觉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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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大君
2018-09-23,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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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珞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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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普森种植园**
**萨凡纳郊外,佐治亚州**

贝克特跳下他租来的路虎,用评估的目光打量他的目标。这栋府邸位于一条长长的大道尽头,正好坐落在一处庞大的庄园中央。它明显建于内战之前。贝克特打赌,它最美好的年头是在50年代萨凡纳历史基金会修复它后。主楼足够五十人住宿,贝克特猜测,曾经的奴隶宿舍被改造成了时髦的客房。

一个警卫坐在大门边的折叠椅上,看起来仅仅是一个白胡子的黑人老头,他正往小桌板上摆放纸牌,玩纸牌接龙。贝克特很清楚那警卫肯定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因此他在走近时一直保持他的双手在外,能被看见。

“我叫贝克特,来见艾什小姐。我有预约。”

那(看起来)年老的警卫——不是吸血鬼,从这个距离贝克特可以肯定——盯着他。贝克特曾见过、也亲自执行过足够多的检测,而且还是用凡人不可见的感官,所以他知道他现在被扫描的彻底程度。

“很好,贝克特先生。”警卫最终说道。密码盘藏在他身后的墙里,他快速地按动一系列按键,然后大门打开了。“您把车子停在主楼,会有人照看它的。请进吧。”

贝克特沿着大道走,看到一些园丁在如此深夜依然在庄园内四处忙碌,照顾花坛,让它们依旧盛放,贝克特短暂地好奇了一下,不知道这些园丁是血仆还是仅仅只是雇员。府邸拥有一条宽阔的、平整的石制台阶长廊通往入口大门,那大门的高度远超必要。当他打开大门时,一阵钟声像背景音一样在某处敲响。

府邸内部比外立面看起来还要富丽堂皇。一块厚厚的地毯从入口大门延伸到分岔的开放式楼梯上,楼梯呈弓形分成两道,伸上上方的画廊后再度合拢。画作和其他的艺术作品装饰着墙壁,装有底座的雕塑被安放在一个个壁龛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精准,只有真正的艺术爱好者才能达到。尽管如此,这座房子依然显得它只是时不时地被使用,似乎尽管它的主人热衷于美和舒适,仍然无法总是住在这里。贝克特在进入门厅时知道了这里是谁在居处。

“你有一处漂亮的府邸,艾什小姐。”贝克特对女主人说道,对方正从左侧楼梯走下来,“我为获准来此而深感荣幸。”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和艾什的交易在她的办公室里就完成了。为什么皮特松还要授意让他们在她的避难所见面?除非他需要她——贝克特有多讨厌皮特松,就有多怀疑这种猜测——又或者艾什仅仅是想用任何小事来讨好他。

“噢,叫我维多利亚就好。谢谢。”今天,她深红色的头发高高盘起,用一种现代的方式模仿了当年的南方美人,两百年前,她们也在同一栋房子里如此欢迎客人。她暗红色的晚礼服露出她的肩膀,上面搭着一条黑色围巾。“我很高兴你来了,贝克特,”她说着,将他领上楼梯,“也许你可以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放我之前从你那里得到的那件文物。”

“我恐怕没有你那种摆放艺术品的技巧,维多利亚,”他回答道,几乎要享受这个游戏了。维多利亚和他在这些年月里碰到过几次面,多数是在一个世纪之前的伦敦。那时候,对他们两人来说,交易从未以舒适的方式结束。“也没有你的审美判断,不过,”他继续道,此时他来到了上层,女主人将他引到了一扇橡木门前,门后可能通向一间办公室,“如果我能尽快摆脱皮特松,把浪费掉的时间缩减到最少,我们可以再来验证一下——”

“你不会和扬·皮特松见面。”她说话时,贝克特只能听到她声音里轻微的发颤。他站定下来,他的手已经伸出去准备开门了,然后他慢慢转过头,一眨不眨地惊讶地看着她。她看起来是不是比通常的显得更苍白了?

一个怀疑的念头在贝克特思想的深处发芽,心兽躁动起来。他被出卖了?这是某种陷阱吗?

“维多利亚,”他开口,声音低沉,“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办公室的门从内侧打开,一个新的声音回答他,“我的孩子必须处理别的事情。我想我应该还胜任他的位置,贝克特?”

贝克特感到他自己的面色变得苍白——这是该隐后裔的一种本能的心理反应,因为所有的血液都被调动到躯体里以应对逃跑或战斗——然后他强迫血色回到面颊上。他在以前就听过这个声音里奇怪的口音,一种日耳曼口音,但又不像真正的德语口音。在他再次转向门口前他就知道了他会看到谁。但他还是停顿了一下,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的皮肤再次获得血色,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看起来不要显得像实际上的那么震惊。

门后站着的男人比贝克特矮上几公分,不过在他出生和接受初拥的年代算相当高了。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几乎是直角一样、可以当尺子用的下颌……一件贵得离谱的、贴身裁剪的黑色欧式正装,里面是一件帝王紫的衬衫……以及一道散发着权力与权威的光环,如此强大,以至于贝克特几乎要眯起眼睛。

“别来无恙,贝克特先生。”

贝克特热切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开口前咽了一下口水。“向你问好,哈德施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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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单独站在办公室里。那名创始人用一个粗鲁的句子草率地打发掉了他们的东道主,“这件事和你无关,艾什小姐。”即使这名托芮朵可能会气愤于在自己家里还遭如此对待,此刻她也没有争辩。这间办公室被布置得很舒适,几张扶手椅,一张大书桌和几个书架,它们看起来全都像这房子本身一样古老,但不管是贝克特还是哈德施塔特都没有要落座的意思。

贝克特尽己所能保持静穆地站立,内心希望那名派系创始人不要注意到他内心的扰动。贝克特对两支派系的官方人员都感到嫌恶——他们普遍自恋自大,除了他们自己的计划之外什么也不关心——那种嫌恶情感现在让贝克特有点神经质,不过还在健康的计量范围内(贝克特对自己还不足够诚实到把那个感觉叫做害怕),不过在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人时,每个明智的血族都会有这种感觉的。贝克特知道,他之所以会被如此震慑,一部分只是梵卓那非自然的情感光环造成的人为效果,但这一认知并没有让他更轻松。贝克特用铁拳将心兽深深关在灵魂和精神的深处。

“哈德施塔特,找我有什么事?你大老远跑来见我,我感到很荣幸,不过……”

“荣幸?”哈德施塔特不相信地抬起一条眉毛,“真的么?”

“好吧,也许没那么荣幸,更多是觉得负累。”

*你在干嘛,贝克特?* 贝克特内心的一部分发问,但他也不知道答案。过度的恐惧与无限的勇气之间只有一道细细的山脊,而两者间的的界限常常很模糊。

不过幸好,那名派系创始人只不过眼皮跳了跳,就略过去了,没将这冒犯当一回事。

“你说一下,”哈德施塔特继续说,坐到了一张扶手沙发上,双腿伸出互相交叉,采取了一种绝对舒适和轻松的姿态,但两名血族都知道,这只是表象,“你在最近的几个月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贝克特皱了皱眉头,他靠在另一张扶手沙发的扶手上,但保持站立,没有坐下。坦白他自己最近去了哪里应该没什么损失,而且艾什早就知道了。“我最近在开罗。开罗总是不寻常的。不过确实我见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开罗的不同派系似乎公开宣战了,而且我听说了一两起在长老之间传播的疾病,不过我没机会跟进。”

贝克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跟进。他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的血液传染病爆发,它在吸血鬼社群里四处传播,引起了诸多恐慌和暴力。

“确实。”哈德施塔特点头。“事实上,发生的事情比这还要严重。你提到的这种‘血液疾病’并非只影响到了几个长老。它似乎明显地在继续传播,而且它也不止只传染给特定年纪的人,似乎越是年长的血族被感染得也越严重。如果你稍微花点时间在一座秘盟城市或者魔宴城市——”哈德施塔特几乎是把这个词啐出来的,“待上一段时间,我敢肯定,你一定会亲耳听说的。

这还不是目前唯一的麻烦。暴力,派系之间以及派系之内的暴力事件,都在急速攀升。仅仅两个月里,我们就收到不少于十一条报告提到和魔宴的边界冲突,以及至少三场秘盟亲王之间的公开战争,间谍还报告说,魔宴的一些长老要么躲藏起来了,要么就是被清除了。最新的变故发生在这里,美洲,不过这些事情在全世界都在发生,或大或小罢了。

最后,贝克特,我们的一些神秘学家宣称,赤红灾星开始变得比以往更为明亮,如果用超越凡人感官的任何东西去观测的话。”

贝克特突然觉得他已经看见了这场谈话的走向,不过他还是不相信。“你?秘盟的创始人,在过去花了五个半世纪的时间宣称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传说,现在突然开始开怕吉哈那了?”

“别搞笑了。这*当然* 不是吉哈那。不幸的是,流言到处传播,很多人听到后根本不能像我一样保持冷静理性。”

“好吧。不过为什么你要为这事找我?我可不是公共关系专家。”

哈德施塔特的脸扭曲了一下。“我需要在这个研究领域上著名而又有经验的专家,帮我对群众澄清说,这不是什么伪末日,而只是一场血液传染病,它的传播可能和对吉哈那的幻觉以及歇斯底里有关。睿魔尔对于做这种澄清工作可能不能胜任。”

“如果他们不能,”贝克特说,“那我也不确定我……”

“我也找过其他的有名的神秘学者和挪得学者,”哈德施塔特继续说,不理会贝克特的话,“可惜这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因为那些真正有名的专家都有消失的习惯。而末卡维的安纳多又已经死了。我还派了一些人去找你的同伴亚里士多德·德·洛朗,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找到。”

“*前任* 同伴。”贝克特咬牙切齿地说。贝克特仍然不能原谅亚里士多德,因为他曾经想要偷窃奥库罗斯从凯玛卡利里弄给他的文物,当时他仍在通过保护封印和奥库罗斯交流。

“卡雷布罗斯答应了给予帮助,但是他在这领域的名声还很年轻。他的话语没多少重量。因此我们找到你,贝克特,神秘学者、考古学家和有影响的挪得学者。”

贝克特感到扶手沙发的木质扶手在他攥紧的抓握下吱嘎作响。*现在重点来了……*

“为了我理解无误……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你仅仅需要传播出去,告诉人们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是吉哈那的预兆。安抚人群。你可能还需要和我一起旅行一段时间。把我刚才告诉你的告诉其他人。你这么做的话就能平息人们的恐慌,更不用说阻止那些将我们暴露在凡人注意力下的愚行了。有些人太恐慌了,以至于再也不去关注潜藏的传统了。”

“不过,我可不是你那个‘死了的-老年-男性’俱乐部的成员,哈德施塔特。尽管你对我报以信任,但我为什么一定就愿意去做这件事呢?”

“所有的该隐后裔都是我们一员——”

“哈,把这套留给新生吧,哈德施塔特。如果我再听到一次这些屁话,什么‘所有的该隐后裔都与秘盟统一在一起,不管他自己知道与否’,那我向上帝发誓,我一定把那人揍到休眠。“

*噢他妈的!我刚什么也没说……*

哈德施塔特一把站起身,目露凶光。虽然贝克特更高大,但是他突然觉得他必须仰视哈德施塔特。令人敬畏的皇威和义愤的光环如波浪般从那创始人周身扩散,它们看起来在扩散,不是物理空间上的变大,而是变得更紧致、更*真实* ,仿佛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一幅彩绘的幕布。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为致密,它们带着不可能的重量向贝克特的肩膀压去,让他无法移动,除了往下。如果贝克特觉得自己先前被那创始人可怕的威仪震慑到了的话,那此刻他可真的要被它碾碎了。他浑身震颤,拼命对抗那威压,不要让它把自己掀翻在地、露出喉咙。

*不要表现出恐惧。不要表现出恐惧。不要让他知道他完全吓到你了……*

”你,“哈德施塔特几乎咆哮起来,他的话语就好像一连串子弹,将贝克特一步一步逼到角落,“对你的长老表现出了糟糕的教养缺乏,先生!”

贝克特的自我有一大部分想要做出哈德施塔特期望的举动。他想从阴影里跳出去,让他的恐惧释放,请求对方原谅,甚至是匍匐在地。这会是聪明的做法。

但是,贝克特那经过长久的精心调教的本能让他*永不* 接受支配,尤其完全不接受来自两大派系等级秩序中的一员的支配。也正是他的本能告诉他,他的恐惧是人为唤起的,而且是哈德施塔特的声音让他觉得屈服才是“聪明的做法”。因此,比起主动屈服,贝克特取而代之说了一句危险得可宣判他死刑的话。

“你不是我的长老,你不是那位多年来你让人们相信你是的那位长老,哈德施塔特。”

房间陷入完全的死寂。哈德施塔特施加在贝克特身上的压力陡然降温,如冰般寒冷。一阵寒颤冲刷过贝克特不死的身体,这到底是那威仪光环引起的,还是仅仅是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一可怕的、搅得他肠翻胃痛的事实引起的,他无法说清。

这件事,贝克特通过许多其他人无法获得的历史视角和第一手消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现了。官方上的说法,哈德施塔特在大叛乱期间从一名叫做泰勒的革命者的攻击中幸存了下来,正是那场发生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血族战争最终孵化出了秘盟和魔宴。但是贝克特却通过许多碎片拼凑出了事实,这一事实只有秘盟少数的最高级成员知道:老哈德施塔特在泰勒的利爪和尖牙下阵亡了。而那个一直存活到今夜的是他的孩子,小哈德施塔特,然后他取代了他尊长的位置。

这是个秘密,为了保守他,哈德施塔特肯定会干掉所有证据。除非贝克特*立刻* 做些什么,否则他刚才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工整地写上死亡名单了。

当艾什在这一刻打开房门时,贝克特几乎要感激得跪倒在地。

“请原谅我的打扰,”她沉静而有礼地说,几乎让人觉得她很严肃,“不管你们两位在这里做什么,这整个房子里都能感觉到了。这是我的家,如果我的客人们可以像文明人一样举止,我会很感激的。”

哈德施塔特恼怒地看了一眼艾什,不过贝克特感觉到他的威仪术的重量减轻了。

“你看,哈德施塔特,”他快速地说道,并且祈祷他的声音没有显得如他自己感觉到的那样绝望,“我不能就这样简单地做你的宣传傀儡。如果没有细致的研究,我无法让自己听起来可信,至少对于那些对于我所说的事情有一点点认知的人来说。

不过请你接受我的以下请求:我会去调查正在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我听到了你说的那些流言,我自己也会去决定去调查的。只要我一旦找到什么,我就会马上告诉你,然后我们——意思是,你——就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有好几秒钟的时间——在贝克特的生命里,很可能是这名派系创始人盯着他看的最长的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那阵压在他的精神、他的心和他的灵魂上的情感的压力再一次增长。然后,哈德施塔特又瞥了一眼维多利亚,然后他退了一步。他的身形看起来变回了原本模样,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房间里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起来。

“那就这么办。我也会让我的人尽全力调查,不过我认为,一名专家的意见对我们是很有用的。请你认真仔细查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血液传染病,还是诅咒,或者某种更大的事情。

不过……*任何* 你了解到的内容都要呈到我面前。要立刻。如果让我知道你保留了一丁点细节,或者把信息告诉了别的什么人,我对你起誓,你在接下来的余生中都会祈祷真正的吉哈那赶快到来。”

贝克特对这个威胁并不怎么感到印象深刻,但是他知道哈德施塔特一定会按照他发的誓做的。贝克特点了点头,“我要怎么联系你?”

“我会经常旅行。你带着你的——便携设备吗?”哈德施塔特很显然对于现代科技不是很熟练,这在长老中间很普遍。

“带了。你有没有电话号码,好让——”

“不。你要报告的时候,就联系这里,给艾什小姐留个消息。”他转向艾什,“你来通知我,而我会联系你。我假设你没意见?”

他们的东道主点点头,“听候差遣。”

于是,就这样,贝克特发现自己又一次在给秘盟干活了。他内心自问,是不是让哈德施塔特灭了自己还比这个结果更好。




**汤普森种植园**
**萨凡纳郊外,佐治亚州**

“他想要你干什么?”

贝克特不知道他能对此说什么。他已经引起了足够的愤怒了,不能再不顾哈德施塔特的信任。“你已经听到了大部分了,维多利亚。而且我认为你知道一切发生在你家屋檐下的事。”

她给了他一个浅笑。“你真会装糊涂,贝克特。关于睿魔尔你们说了什么?”

贝克特这下真的糊涂了。他可以坦白说:“不是很多。他们要么在这件事上不是站在哈德施塔特这边的,要么他们就是没有办法。”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哈德施塔特找不到任何一个睿魔尔,可以站在他这边……而他以前总是可以做到。”

“我可没这么说。”她想对他说什么,他感觉得到。“我有一种印象,就是睿魔尔只是官方上支持他。真的是这帮家伙的典型作风。”

有那么一会维多利亚什么也没说。贝克特也不去打破这寂静。她权衡着利弊,试图决定该不该说。最后,她说了。

她终于开口:“贝克特,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睿魔尔,*任何。* 我觉得,他也找不到。 ”

贝克特咽了咽口水。世界上的血族数量不多,而睿魔尔只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但是,老天爷,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大城市里都有他们的祷堂,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你是什么意思?他们都隐蔽起来了还是怎样?”

“不,贝克特,睿魔尔没有‘隐蔽起来’。在萨凡纳有三个睿魔尔,当我注意到他们失去行踪时,我做了调查。至少根据我的朋友们的报告,他们全都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们任何一点踪迹,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别的我仍有联系的城市。”

贝克特倾身向前。“他们走了?所有人?”

“看起来是这样的。贝克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维多利亚,如果我找到原因,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花岗岩台阶酒店**
**萨凡纳,佐治亚州**

“你看起来很赶。”

贝克特差点跳起来,他刚正把手伸到他刚打包好的行李内翻查。“天杀的,卡帕尼乌!别再这么干了!”

年长的吸血鬼穿着一件埃及棉布长袍和长裤,因为他对大多数现代服装都感到不舒服,他此时站在贝克特的房门门槛处,一只手撑着门框。“我们要去其他地方旅行了吗?”

“我,是的。但我很少是赶着去什么地方,现在我是要赶着从这里离开。我把自己置于真的险境了,卡帕尼乌。我在这里会有大麻烦,而且从现在起,似乎在外面也会有同样大的麻烦。”他重复了一遍哈德施塔特和维多利亚给出的信息。卡帕尼乌看起来颇为担忧。

“这听起来很像是预言中的一段,贝克特。‘将有一日,独一者的诅咒将不被继续传承,当该隐血脉即将终结,当该隐的血即将虚弱……’”

“我知道这段预言。挪得之书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已经参加这场游戏足够长时间了,我听过无数的对吉哈那的到来的嚷嚷,但它们毫无用处,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我知道,有一些古怪的事情在发生,而当它是这一类古怪事情的时候,除了睿魔尔我想不到别人和这有关。”

“但是哈德施塔特和维多利亚都隐晦地表达了:篡弑者们消失了。”

篡弑者。有时候贝克特会忘记,卡帕尼乌到底有多古老。该死的,和他作伴旅行也许能让他少一点去苦恼哈德施塔特。

“是的。我对发生了什么毫无头绪,这让我很担心,非常担心。如果睿魔尔是隐蔽起来了,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管怎样我已经请求了奥库罗斯去联系他的线人,而且我认识一个地方,我们肯定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个巫术大师。”

“啊,现在是‘我们’了。埃及很吸引人,不过我想更多地去看看当下这个时代。那么我们去哪?”

“一个叫摩纳哥的小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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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7, 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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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利马赫号货轮内,码头边**
**伊斯坦布尔,土耳其**

他的名字叫吉布利尔,是大天使加百列之名的阿拉伯形式。如果他曾经有过其他名字的话,也都在他几百年的不死生命中被遗忘了——吉布利尔几乎全黑的皮肤表明,在他身后是很多个百年的时光。

吉布利尔将自己视为阿刹迈中的阿刹迈。相比起这支氏族在外的名声,它实际上的内涵更深也更多样。多数局外人只是把他们看作一伙血腥的恶棍和同类相食者,如果用吉布利尔作为标尺的话,倒也不算错。他只爱狩猎,爱杀戮。古老的乌尔-舒基苏醒后要求所有阿刹迈舍弃他们的凡人信仰,并转而崇拜氏族始祖哈钦;许多氏族成员决定坚守自己的道路,他们要么独自离去,要么去找秘盟或者魔宴结盟。吉布利尔保持了忠诚并留了下来,并开始狩猎那些被视为背叛者的人。他这样做并非出于对乌尔-舒基或哈钦的爱,而是出于杀戮的意志。在阿刹迈的传统中,严禁氏族内部未被授权的暴力行为,但现在吉布利尔则有了豁免权,可以去狩猎世上最为诱人的猎物。

他偷渡来到伊斯坦布尔,因为土耳其是他的许多孱弱表亲的老巢,他们在此和秘盟多有接触。他会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倒,然后在他们——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尽管在此处这本不可能发生,因为这是一艘船腹内部的一间狭小的舱室。这阵风令吉布利尔联想到沙漠里的风,带着沙子的气味。

紧接其后的就是一阵巨大的血腥气味,浓烈得令这间小室仿若屠宰场。吉布利尔感到他的手指在自己变长,他的饥渴感急剧增长,甚至让他开始冒汗。那阵风以及伴随着它的气味越来越强烈。

然后,又来了些别的东西。尽管吉布利尔什么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他还是意识到了一个存在,就在这间舱室里,和他在一起,一个隐匿之物。

一个可怖之物。

“谁——”

当吉布利尔吐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他仍旧感觉健康良好,只是有一点神经质。而当他说完第一个词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里完全不剩任何血液,他的灵魂被吸食,变成了某个上古之物的口中餐。最终他变为一抔尘土,随着那阵风在舱室里飘荡,随后风静了下来,也带走了血腥味。

又过了很多分钟,舱室的门吱嘎打开。站在门槛上的女性和吉布利尔一样有着黑色的皮肤,不是由于黑色素,而是悠久岁月的证明、阿刹迈氏族的标志。她的身形优雅、锐利,且富有吸引力。她穿着宽松的衣服、裤子和一件上衫,但它们并没有妨碍她的行动。她的头发被用一条丝巾向后扎起。她的身体各处藏着不下六把小刀。

她的名字叫法蒂玛·法卡第,她正在追猎某种东西,但是她向安拉祈祷让她别找到它。一个月来,她在内心有一种越来越明显的感受,感觉到有某种东西的回响正在世界上移动。有时候它靠近了,然后又走掉。每一次法蒂玛都赶往她感受到这股力量最强的地点,但每一次都只找到眼前这番景象——曾经超越了死亡的人最终落入灭亡的证据。

被某个不被知晓的存在所灭亡。尽管法蒂玛有自己的顾忌和理论,但她在没掌握更多证据之前尚未做好扭动钥匙的准备。

但现在是时候结束了,她不要继续总是落后对方三步。她现在想超过它。吸血鬼们被如此遽然而暴力地毁灭——也许最好去跟那要如此特别针对他们的人谈谈。

法蒂玛离开了萨利马赫号,旋即踏上了去往墨西哥华雷斯城的旅程。




**汤普森种植园**
**萨凡纳郊外,佐治亚州**

“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他的。”

哈德施塔特又坐回到同一张书桌后的同一张椅子上,仍待在艾什府邸楼上的同一间办公室里。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艾什是一个无比有礼的东道主,如果她的客人想要私人空间时,那么她绝不会打扰他们。准确地说,大多数头脑清醒的血族都害怕承担窥探他们的派系创始人的风险。此刻,哈德施塔特是在对他那不在场的、早已死去多年的尊长说话,那个原版的哈德施塔特。当他在无人窥视的情况下筹划战术时,他经常这么做,自从泰勒的袭击之后不到一年,他就有了这个习惯。

“但是这会引起太多的疑问,至少是维多利亚那里——她的话会传到很多人的耳朵里。我正在试图阻止这场该死的吉哈那歇斯底里症,但如果我被卷入到贝克特这样著名的挪得学者的死亡里的话……看起来,最起码我需要隐藏我自己。我最好让他先继续走,等他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某个没人会联想到我和我的人的地方。”

真糟糕。贝克特的意见对于当下的事件进展可能会很有用。他可能还能帮哈德施塔特找出*到底* 发生了什么。哈德施塔特本能地认为睿魔尔对此负有责任,并且他猜测,睿魔尔要么是背叛了秘盟,要么就是他们的魔法失控了,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直到找出证据为止。贝克特很可能能证明他对搜集证据有用。

但另一方面,贝克特是个神秘学者,非常相信预兆和征象。他非常可能已经被那些扩散的恐惧攫住,连他自己也开始相信起吉哈那的胡说八道;哈德施塔特、内环和执政官们正在努力阻止流言的扩散,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名学者,而如果贝克特真的相信了,那他只会火上浇油。

除此之外,贝克特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

若要抹掉这名冈格罗,就需要找一个足够忠诚和强大的人,这刻不简单。秘盟的多数执政官都在忙于将流言关到笼子里——或者至少——让那些大声嚷嚷的闭嘴。但是凡事都有个优先级。

哈德施塔特瞥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电话,决定不要全然相信艾什的修养,然后他带着一种极度不舒服的表情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支老旧手机。他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他按下的那串号码将通过成打的中继并经过甚至连CIA也未曾使用的技术的层层加密。他只知道他的顾问向他保证,这条线路是安全的,那就足够了。

“这里是哈德施塔特。我需要你们的一名执政官,最高紧急情况,这是为了内环和整个秘盟的利益着想。对,我知道你们很忙。不管怎样,找个人来。”

“什么?”这名派系创始人那近于雕像一般的脸上无法自抑地露出一个笑容。“好,好。对,他就正好。他应当立刻与我取得联系,我会给他进一步指示。”

一阵喀哒声响,哈德施塔特关掉了这台令人厌恶的小机器。贝克特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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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特来拜访后的第十天,维多利亚坐在梳妆台前,借助着一大一小两面手镜检查起自己脖子左侧、下颌后方的一块皮肤。过去的四年里,她羞耻地避免去看那个地方,并且喜欢将发型修剪成能遮挡那点瑕疵的式样。在四年前的亚特兰大围城中,她被魔宴俘虏,落入了一名叫做艾尔福德的怪物手中,他在她身上打下了烙印。艾尔福德——*但愿他烂在地狱里* ——曾是一名狂热的拷打爱好者以及那被称为血肉塑造的可怕技艺的大师。就像他的许多棘秘魑氏族同胞一样,他可以像捏粘土一样把皮肤和骨骼捏出新形状。每当维多利亚回忆起他的“充满爱意的关注”,她的内心就无法抑制地涌起一阵由愤怒、恐惧和恶心组成的潮水。艾尔福德没能活到最后是对她的一点微小安慰,然而他在她后颈上留下的细小骨刺却活得比他更长久。那印记是一条盘曲起来噬咬着自己尾巴的蛇,这块皮肤上的非自然印记一直在提醒她,自从她的城市陷落于所谓的“该隐之剑”以来,她从未逃离那几夜的残暴之行。

直到现在。

在这十天里,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东西* ——它更像是印记,而不是寄生的赘生物——维多利亚看着它变淡、裂开,最后终于流出血来。现在她皮肤上的那个位置只剩了一个裸露的、湿润的伤口,但是它无论如何也褪不掉,纵使维多利亚尽全力治疗。她靠着一点敷布和每夜多次更换丝巾遮挡它,终于将这个秘密掩盖住了。

她屈尊去找睿魔尔寻求帮助,但最终却有了更令人不安的发现。

“祝你好运,贝克特。”她放下手镜说道。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河伯大君: 2022-12-22,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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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02, 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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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顿机场,洛杉矶国际机场**
**洛杉矶,加利福尼亚**

塔拉亲王眉头深锁,踏入希尔顿国际机场五楼的会议室。她正深深地陷入战略思考中,思考如何对付日益增长的珍娜·克罗斯的反抗组织,思考麦克尼尔带来的破坏,思考面对契丹血族的外交泥潭,这一切都让她花费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会议室里有什么不对劲。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典型的会议室风格,有一扇大窗(垂着厚重的窗帘,以防万一塔拉或者长老议会的人想在这里度日),一张长桌(抛光的橡木制成),一些椅子(没有一把是带木腿的)。地毯很厚,天花板和墙壁是隔音的。一个大的木质柜子里有一台电视和录像机,它的左边、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扇小门,通向一个私人谈话室。

一切看起来都像它应该的样子。唯一的问题是,所有的椅子都是空的,除了狄安娜那张外。

“人都在哪里?”塔拉问,她的声音平静。

“我恐怕长老会议今晚开不成了,塔拉亲王。“狄安娜回答。

”为什么?“

”很多原因。我想最主要是因为我对他们说会议明晚举行。“

”我懂了。“塔拉慢慢地、持续地绕着桌子,朝着她变节的管家踱去。”你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狄安娜,而你毫无胜算。“

”塔拉,“狄安娜说,她站了起来并开始绕着桌子走(同时保持着不会走出另一个血族的触及范围),”别这样。你曾经是叛党中最伟大的领袖之一。你知道血族社会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你应该和薄血们合作,而不是——“

”啊,上帝啊,又开始了。“亲王咬牙切齿地咆哮,“该死的,我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我宣布成为亲王时,秘盟的每一个领导人都告诉我说,‘不要把那个贱民留作你的顾问’。我对他们说,你们自己犯糊涂了。我跟他们保证,你是不一样的!该死!”塔拉的拳头砸向桌面,爆发出一阵响声。拳头周围的木头都裂开了。

塔拉可以像其他该隐后裔一样增强她的身体,可以将血液泵向四肢,让她更强更快。问题是,她现在还没这么做——按她平时的力量,她不可能把桌子损坏成这样。

她只是太忙了,以至于没花工夫去抑制自己的狂怒——甚至没空去问是否有必要去注意它。她突然在狄安娜的脸上看到恐惧,明显是由于她的怒火所引起。如果她能注意到她对桌子造成的破坏,那么她也会像她的女管家一样震惊的。

“塔拉,”狄安娜绝望地继续道,“你可以的。开放城市,让薄血和其他被驱赶的人进来。让这里成为他们的家。整个世界都在发生奇怪的事情,到处都被混乱统治,秘盟不可能拿得出对付起义的有效手段。这么做甚至可能让他们高兴:至少,这里不会成为契丹血族的领地——”

亲王的回答是一声猛兽般的怒号,她抓起身旁的椅子,猛地将它掷过了桌子。它那么快、那么有力,狄安娜来不及躲避。一条椅子的腿砸到了她的额头,将她撞向一边。

“所以这就是你布置这一切,和我单独见面的原因?”塔拉发出低吟,双手攥成拳头碾着桌面,她提升的力量甚至能碾碎石头。“好让你可以‘让我冷静’一下?还是说你想自杀?“

”都不是。“侧间的门打开了,塔拉看到门口出现了一打的火器。”她是为了将你清扫掉。她只是觉得——天真地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必要的。“

说话的那个女性站在队伍前端。第一眼看上去,她像是那种喜欢模仿偶像明星的追星少女,如果不是她那专业的持握手中的泰克-9手枪的姿势的话。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脸颊两侧,发色很明显是被染成金色的。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紫色露脐T恤衫,胯上的牛仔裤让人觉得仿佛随时都要滑落似的。

更仔细的观察者会看到她眼里深藏的火,还有肩膀上那半月形的标记,既不是纹身也不是胎记。

塔拉亲王敏锐的感官经常能在一个凡人意识到她之前察觉出危险。但今天她的感官将她置于险境,或者她该承认,她被狄安娜的背叛震惊,而没有意识到危险。她不能接受就这样被一群小屁孩搞突袭!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优势。克罗斯可能很能干,但她和她的大部分追随者都还没什么经验。他们像凡人一样思考,还不能真正明白作为一名吸血鬼意味着什么。

当第一波子弹扫射出来时,塔拉早已经用胜过最优秀的凡人的速度移动开,子弹们尽数略过她打到了墙上,即使它们按照计划打到她的头和胸口也几乎不可能杀了她,不过也许能对她的行动造成足够的阻碍。这阵响动肯定不可能完全被隔音板吸收,被附近的凡人目击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还是有几发子弹击中了目标。它们击穿塔拉的右臂和肩膀,血液和久已死坏的肌肉溅射到地板上。塔拉感到有一枚子弹打进了肩胛骨,她咬牙忍住了痛,没让痛苦的叫声漏出牙缝。她的身体开始本能地自愈,血液泵向伤口,塔拉凝神停止了身体自疗。她可以等会再处理疼痛,在这里一切结束之前,她还需要留着血。

她蹲下来并翻滚到桌子底下,一波子弹从她刚才的位置射进了墙壁。在下一波金属小球碍着她的路之前,她有几秒钟的时间准备。她听着那些薄血在入口处移动,听到其中一个匍匐到了地上以获得更好的射击位。塔拉的血管燃烧着,血液以非人的速度流经她全身。她翻了个身,双腿一踢。

她本来只想把沉重的橡木桌翻转过来,好让它能成为抵挡子弹的掩护,但是桌子从她双脚踢过的地方开始裂开,尽管现在桌面还是维持了完整一块。这张笨重的桌子翻了过来,整个飞过了房间,将克洛斯和她的一个薄血成员击退出了门外。而那个匍匐下身方便射击的小孩则根本来不及喊出声,就被成百磅的桌子的边缘砸中脊背。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血液,吸血鬼是可以治愈这样的伤口的。但是塔拉没用给对方时间。她走过来,抬脚狠狠踩上那瘫痪的薄血的头颅,对迸溅的碎骨脑浆弄脏了她的小腿毫不在意,然后塔拉捡起了对方的武器,一支被改造成连发的泰克-10。她越过桌子朝着走道方向开枪,并没用去瞄准,她不需要射中(尽管她完全不介意射中),她只是想能把薄血再拖一会。

狄安娜徒劳地尝试着躲到角落,让自己不被注意。塔拉则如旋风一般来到狄安娜面前,用一只手钳住她的管家的下颚,将她举了起来。“没想到我能坚持那么久吧?你这婊子。”

“塔拉,求你,我——”

一阵冲击打在狄安娜下腹,让她安静了下来,也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克罗斯此时跃过桌面,再度开火,塔拉一把扔开武器,用双臂抓紧了她的贱民管家并向前冲去。

当狄安娜的身体撞碎窗户的镜面玻璃时,她不禁一阵抽搐。骨头破裂的声音简直和射击声外加窗户碎裂的声音一样大。玻璃碎片向下落入十五米高的街面,塔拉和狄安娜紧随其后。




**希尔顿机场,洛杉矶国际机场**
**洛杉矶,加利福尼亚**

“妈的!”珍娜·克罗斯跑到窗边,对着下面开了几枪,但她知道这毫无意义。尽管受了伤还瘸了,但塔拉已经发动了超人的速度跑到了下一个街角。路人们震惊地看着那不成人形的躺在沥青路面上的尸体,狄安娜或许还没最终死亡,但她会有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都无法醒来。

“现在怎么办,珍娜?”其他人问,“这结果真是让人失望。”

“也不完全。”珍娜从窗户那边转过身,“那个婊子跑了没错。但她伤成那样,还孤立无援,她在外面不可能坚持多久。在她能再次关注我们之前,我们有好几晚的时间。狄安娜给了我这个长老大部分的避难所的地址。行动起来,让塔拉就算治好了自己,也找不到帮手。来个人打电话给萨缪尔,告诉他发生的一切,然后安排一场会面。”

薄血们擦拭着武器,防止留下指纹,其实这不是很必要,因为吸血鬼的皮肤上没有油脂,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这样做。现在他们只需要跑出这栋大楼,然后混在惊慌的人群里,模仿那些凡人们听到枪击后的恐慌,跟他们一样吓得到处乱跑就行了。

*可惜了狄安娜。* 克罗斯边跑边想,同时跑在克罗斯身边的还有一个体重超标、皮肤油腻的凡人会计师。*她本来是大有用处的。不过另一方面,不管她是不是贱民,她总归不是所谓的“薄血”,所以她从根本上来说不是我们的一员。*

克罗斯瞥了一眼大楼旁边的小巷,然后抓过身边的会计师拖了进去,痛饮起来,一方面是为了庆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准备接下来几夜的工作。首先要对付长老议会还有所有塔拉可能联系的长老。然后她会把她的人安排到城市的所有地方,并再次尝试和麦克尼尔达成协议。她不确定在她摧毁塔拉在当地的基地后,塔拉还能寻找到什么帮助。不过克罗斯决定先做好准备。




**特拉法加广场**
**伦敦,英格兰**

“这是末日!末日临近了!”

“你说得对,先生。末日。当然了。”旁边的警察好笑地摇了摇头,同时一边用警棍轻轻地、但是肯定地推开面前挤向他的邋遢鬼。“不过末日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你在煽动动乱,世界上的末日先知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弃千禧年预言呢,是不是——”

在特拉法加的灯光在这两人身后退远的一瞬,那个穿着发白牛仔裤、老旧匡威鞋和大衣的骂骂咧咧的家伙就身子一旋,一击打掉了警察的警棍,还打断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到一边,咬上了他的脖子。有那么一会,街灯之间的阴影中人们只能听到可怖的、不规律的吞咽声。

“晚上好,鲁福斯。”

那蓬头垢面的吸血鬼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没注意到下巴上被一条血液组成的溪流弄脏了。在他身后的街巷里,只有对方手中的香烟微弱的光在明灭: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码头工人。她黑色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髻,穿着牛仔裤和法兰绒男士衬衣。尽管鲁福斯没看到,但他不怀疑对方带着一条警棍,那是她从她父亲——许多许多年前伦敦大都会区警署的第一任成员——那里继承来的。那被她削尖了的武器在伦敦那些不守规矩的吸血鬼中有着危险的名声。

“你想干嘛,丽萨?”

“我要逮捕你。安妮女王和治安官不喜欢你最近做的事情。”

“什么?”鲁福斯放开那警察。“他会活下来的,你看,还在呼吸,别的也一切正常。他只会觉得我袭击了他然后跑了。”

“不关这个警察的事,鲁福斯。”

鲁福斯眨了眨眼。他什么都没做!过去几夜他没做任何事,他可不总是无所事事!鲁福斯将自己看作某种先知并且着手行动起来,对他的血族同胞发出吉哈那来临的警告——当然了,他总是把它们嵌入修辞中,好不会对路过的凡人暴露潜藏的秘密。他们不听,但他还是警告了他们,最近的夜晚里,有些吸血鬼行为怪异,而红色灾星闪耀,他只是增加了他的——

噢,老天。他们跟踪他,因为他知道了事实。他肯定是说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叫闭嘴!

鲁福斯跟治安官的打手可进行了好一场赛跑。他跑过了三个街区,爬上了一座消防梯,爬到一半时他被警棍击中后背,伴随着一阵惨叫摔下了消防梯。他没叫太久。他试图蜷缩起来,而那武器的尖端则扎进了他的胸口,直抵心脏。

鲁福斯不是最近以来第一个消失在秘盟城市街道上的吸血鬼,而且也远不是最后一个。

如果他知道这一点的话,也许会好受点吧,不过很大可能并不会。




**市中心的一处仓库**
**休斯敦,德克萨斯**

“迪·帕多瓦,很高兴看到你恢复了。”

说话的人是卡伦·苏瓦黛拉,她看起来像一个约四十岁的严肃的商务人士。她神色的头发向后扎起,穿着一件裁剪合身的深蓝色套装。数十年来,苏瓦黛拉一直是休斯顿长老议会的领导力量,她甚至对卢卡斯·哈顿亲王造成了挑战,但她满足于将目标设定得小一点。

一切都在几个星期前改变了,哈顿和城里其余的睿魔尔一同消失了。苏瓦黛拉决定干脆利用这个好机会,而且考虑到其他的任一亲王可能都不如哈顿这样容易打交道,于是她没有浪费时间,苏瓦黛拉直接站了出来宣告自己的权力,而长老议会中无人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她。

哈顿消失得正是时候,否则的话,苏瓦黛拉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去完成这一切。

迪·帕多瓦用一个仅比“僵硬”稍好一点的点头回应了她的问候。他拖着摇晃而颤抖的步子走了进来,试图用双脚站稳。他的手臂上仍然布满了毫无血色且裂开的伤口,他的脸上和肩上仍然带着由手雷造成的烧伤和裂口。自从那场冲突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而他仍然只治疗好了最轻微的伤。他的血液似乎不如以往那么强力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也解释了在和魔宴帮派战斗时他的能力失灵的问题。如果他未曾向苏瓦黛拉亲王和治安官雷诺告知过他的行动的话,而如果他们也未曾向他增派自己的人手支援的话,他就已经被魔宴了结了。雷诺和他的手下及时赶到,堪堪阻止了一个混蛋将一把砍刀插进他的头和肩膀之间。

缺乏见识的吸血鬼可能会认为,他能得到苏瓦黛拉的帮助并提供给他疗养之所仅仅是由于幸运。现在,外面天空清明,她派遣她的一位血仆乘着豪华轿车前来,还带来了一份“邀请”,让他来到这处衰败的仓库和她碰面。他被引上了一条楼梯,此刻他正站在一条长廊上——毋宁说是一条宽阔的梁桥——从这里望出去可以一览底下的仓库。

“谢谢。尽管我远远称不上‘恢复了’。我能否询问以下,我这是在……”

迪·帕多瓦盯着眼前的场景,仿佛它们是但丁的一场噩梦。好几个重装武装的血族在那里守卫着,有些则有规律地在仓库中巡逻,仓库里却并没有堆放货物,取而代之的是好些血族躺在地上,被排列成短短的几排。他们全都一动不动,被各种长条木头麻痹住了——从扫帚柄到粗树枝、从箭杆到木桩,所有这些毫无疑问只能被一个目的削尖——它们从这些血族的胸膛直挺挺地伸出。

“亲王,这是什么?”

“罪犯,执政官迪·帕多瓦。他们被发现犯了事,破坏了传统,并且抵触我的——以及秘盟的——合法的统治。”

“详细点?”实际上迪·帕多瓦并无权要求这样的解释,这种情况属当地亲王的统治权所辖,但他就是好奇。

“大多数是散布吉哈那来临和上古耆宿苏醒的谎言。鉴于我们正在经历的奇怪的血液疾病,你看起来也正在遭受那病痛之苦,执政官迪·帕多瓦,我无法容忍末日预言散播恐慌。新生们都太容易被蛊惑了。”

“明白了。但是为什么他们在这里,而不是被判流放、血缚或者直面阳光……?”

“跟我来,费德里科。”迪·帕多瓦注意到自己突然被以名字相称,不过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当他们慢慢向下走向仓库底层时,他内心感谢苏瓦黛拉照顾了他的行动速度。

“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这场疾病、或者诅咒,或者随便你们怎么叫它,也袭击了我的城市。一些和我极亲近的人也糟了殃。”

*这很可能意思是说,她自己正在患病。* 迪·帕多瓦想,不过将这评论保留给了自己。

“我们发现了治疗方法,费德里科。”

迪·帕多瓦的脚碰到了底层地面,他立即被生命精华的味道占据,那些血液是从木桩造成的伤口中流出的。这让他前所未有的饥渴。他内心的心兽不仅一阵悸动,甚至还毫无征兆地冲到了他灵魂的最前线。费德里科·迪·帕多瓦的人格退居幕后,他的一只手紧抓住楼梯扶手。当他的目光再次明晰起来,当他再次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尽管是透过一层红色的血雾、狂怒和无止尽的饥渴——他跪倒在第一个被处刑的罪犯身旁。他的獠牙伸得很长,以至于几乎弄疼了自己。他在欲望之下颤抖,欲望让他想要将獠牙插入那无助的吸血鬼裸露的皮肉中。

但是不行!弑亲,吸血鬼的同类相食,是最恶劣的罪行。它所代表的,是像迪·帕多瓦这样的执政官们努力与之对抗的一切。它不仅毁灭肉体,还尤其毁灭灵魂,费德里科想,他无法忍受让自己的良知承受此等重负。

他眼睛大张、双唇和下巴颤抖着,他转头盯着站在旁边的苏瓦黛拉。“这是唯一的办法。再次取回你的力量!好好感觉那血液如何流过你的全身,它就该这样!如果你不好起来的,你就无法在即将到来的行动中帮助我们。秘盟需要你。”

他的灵魂蜷曲着,费德里科·迪·帕多瓦向那躺在地上的无助的该隐后裔瞥了一眼,然后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向前躬下身。

必须如此,如果这是必须的,那么他会找到一种办法处理它,然后继续前进。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大西洋上空某处……**

第一眼看去,这架飞机没什么不寻常之处。通用动力公司的湾流400型号的私人飞机,很合适富有的个人和公司在跨洋航行时从事商务而不必离开航线。通常这个型号的飞机可以容八个人舒适乘坐,但是这架独特的湾流400进行了一些改装,它的客舱被改小了,但这对于飞机的拥有者来说却使旅途变得更舒适了。机舱的后半部分和前半部分之间被用厚实的防弹墙隔开,并有一扇厚重的、从内侧上锁的门。后半部的舱室里一扇窗户也没有,但是设备一应俱全,能满足即使是最娇贵的旅客,这里还装有卫星电话和互联网。几张扶手椅,一张沙发,一张配有特制电脑的写字台,这些赋予了这间小舱室一种办公室的感觉。那台小冰箱和电视机给这里增添了一点个人风格,但是冰箱里的血袋又会造成困惑。一副抛光了的钢制棺材——为了跨洋空运尸体而特制的那种——靠立在后墙上,在它旁边有一个为了贝克特的客人准备的睡袋。

贝克特本身不喜欢睡在棺材里这种惊悚剧桥段,一块舒适的土地更合他心意。但如果飞机在白日里坠机,(倘若他能从坠机中幸存)他就得有保护自己免遭阳光照射的手段,而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是最合适的保护手段。他可不会花了数百万美元进行一趟旅行却还没有采取所有必要的保险措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花这个钱。尽管完全不能用贫穷来形容他,但贝克特也不拥有他这个年纪的吸血鬼通常所拥有的那许多财富,他太专注于他个人的圣战,而无暇去搞投机或操控公司。尽管他有好几个瑞士的账户,但这旅途的花费还是让他出血不少。他总是要时不时卖掉一些他用不上了的考古发现(比如他卖给维多利亚·艾什的那些),以便度过财政瓶颈期。他频繁地在大洲之间来回奔忙是因为他有事情必须去办,他自己的两条腿(或者四条腿,或者翅膀,取决于他当时采用什么形态)对于跨国旅行已经足够,但却不适合跨越大面积的水域。订购一张航班机票对他这样的人不是问题,但是只要发生一点失误,比如飞机延误了并且日出之后还停在空中,那就会引发成堆的问题,坐船固然更保险,但却不够快。几年前他终于决定,搞一个私人的运输工具更有效率。

对讲机此时响了起来,嗡嗡的声音活像一只错乱的熊蜂。贝克特伸出手按下按钮。“怎么了?”

“主人,您说过,一旦当局找到了那些侍应生,我就要立刻通知您。现在他们找到了。”

贝克特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的血仆从驾驶舱是看不到他的。之前卡帕尼乌和他把三个行李搬运工留在了萨凡纳-希尔顿国际机场的扫帚间里,他甚至还偷走了他们的钱包,好让一切看上去自然点。那些男人清醒过来后,将会讲述他们如何被从后面袭击并且不省人事的故事。

*如果他们清醒得过来的话,* 贝克特纠正自己,伴随着一阵懊恼。他在喝第三个人的时候晕了头,结果可能喝得太多了。在像机场这样的公共场所摄食总是有风险的,如果人们在他们起飞前发现了那些侍应生的话,他们很可能就拿不到起飞许可了,但相比之下,更大的风险则是饿着肚子进行长途旅行且路上除了飞行员就没人可喝了。他是有储备粮没错,但为什么要冒险呢?

果然,机场为此关闭了几个钟头,期间当局展开搜查,看这袭击是否是恐怖分子所为。贝克特让西萨尔监听机场的谈话信号——上帝保佑他的老朋友奥库罗斯,他卖给了自己这些意义重大的监听器——仅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将袭击与这架两小时前就离开了机场的私人飞机联系起来。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贝克特不会忽视任何可能性。

“非常好,西萨尔。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的话就通知我。”

“自然,主人。”

贝克特皱眉。他从未想过要一个血仆。仅仅想一想那个念头——让一个人类服用吸血鬼的血液,将他变为情感的奴隶——就总是会让他隐隐觉得自己肮脏。他是一头猎食动物,这他在几百年前就接受了。杀人是他的天性的一部分,尽管他竭尽所能避免这么做。但他却从未有过那种控制凡人的嗜好,而很多其他的吸血鬼则爱这么干。

尽管如此,当他买了这架飞机之后,他就很清楚他需要某个人来驾驶他。西萨尔曾是一个失业的飞行员,他是在威尼斯遇到西萨尔的,当时贝克特正(一无所获地)尝试从一个叫佩德罗·乔万尼的人手里收购异端教派的文本。西萨尔技能熟练,但他也是个酒鬼。贝克特曾想,这个家伙如果想让自己成为某种东西的奴隶,那么让他成为血仆还能让他变得有用点。西萨尔的酗酒症消失了,现在被另一种上瘾症取代,一种远非自然的瘾。贝克特讨厌这种必要性,他讨厌强加到他身上的责任,而且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西萨尔这个人,但这些都是最微不足道的烦心事。

“你之前说,”卡帕尼乌对正陷入沉思的贝克特说,“想跟我聊聊哈德施塔特,以及你为什么决定为他干活。”

贝克特眨眨眼,然后笑了,那笑容绝无幽默可言。“‘决定’不是一个正确的措辞,相信我,我没得选。”

“因为哈德施塔特是秘盟里非常有地位的成员吗?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秘盟。”

“有地位?哈德施塔特是秘盟的创始人之一,”贝克特解释道,“此外他还是内环成员。或者即使他不是,他也和很多内环成员有牵扯。老实说,我情愿被用钳子把我的獠牙钳出来,也好过为他干活。但是,我在和他谈话的时候成功把自己弄进了屎坑。让他满意对我有好处,尽管这意味着我要做一段时间的跑腿小厮,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差别。”

如果卡帕尼乌对于现代的隐喻手法理解有困难的话,那么他此刻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你不躲起来呢?他的手臂不可能无限伸长。”

“不能无限。但差不多了。要从他面前藏好,我可得找到一个真真正正的隐秘的地方,然后待在那里,但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也无法继续我的研究了。”

“啊。”卡帕尼乌向后靠去,他的表情显示,现在话题正正谈到了他想要的点。“也就是说,你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压力而去做,而是也为了你自己。这也属于你在埃及所进行的那个任务的一部分吗?”

*任务。有趣的用词。* 贝克特止不住再次微笑。*不过相当准确。* “是的,我想,可以这么说。”

“但是你为什么要去做?很显然没有任何人委托你。为什么你旅行如此之多,为什么你钻研如此之多?你希望得到什么呢?”

*他真的想得到答案吗?* 他们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旅伴了,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们成为朋友。他们是血族,信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如此陌生的概念,就如同日光浴。

但贝克特很少有机会与别人讨论他的动机。这能帮助他整理头脑中的思路。

“这些研究,”他开始说道,同时左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的太阳镜,而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如此人性的动作,“大部分是解决问题的过程的一部分。就像拼拼图。我发现智力和情感上的兴奋足以和一顿美味的大餐相媲美。它们让我的精神保持敏锐,免于迟钝。”他的表情变了,“它们让我感觉自己有用,觉得自己终于能用这不朽生命做些有意义的事。”

卡帕尼乌淡淡地微笑。“值得瞩目的成就。但这不是你唯一的理由,不是吗?”

贝克特停顿了一下,惊奇于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吸血鬼。尽管按照凡人的标准来说他很内敛,但作为一名年长的血族,卡帕尼乌绝对是活力旺盛。大部分长老从某个时刻开始就会变得非人,并非是身体上的改变,而是他们的行为、他们的动作。他们不再表现出凡人们会有的随机小动作,不再前后晃动,不再眨眼。有一些甚至不再有任何表情流露,除非他们有意识地去摆出表情。

贝克特相对于其他他这个年纪的吸血鬼来说,保留了更多的凡人习惯。他精心栽培它们,主要是作为一种平衡,平衡他因为时间带来的非人的面庞和习惯。而卡帕尼乌几乎如同贝克特一样表情丰富,尽管他要年长许多。

“你说对了,”贝克特突然反应过来,终于回答道,“不,这不是唯一的理由。我在寻找关于我们的过去的真相,以及我们的起源,为了更好地理解我们自己。更好地理解我自己。”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知道了该隐、知道了第三代的所有事情,对这些有什么帮助呢?”

“我认为,”贝克特说着向前倾身,现在轮到他最喜欢的话题了,“被血族们称为‘该隐’的人并不存在。该隐、亚伯和吉哈那的故事——全都是伪经、神话和隐喻。”

卡帕尼乌睁大了眼睛。“在我的时代,这样的想法连想都不会有人去想。我们的历史记载在挪得之书上,灰烬牧师们也在讲述它们,它们就像第二天的日出一样无可置疑。”

“这正是问题所在。大多数钻研它的血族都把它当成历史。没有人花费精力去找出,它*意味* 着什么。”

“而你却想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贝克特点头。“我不认为我们起源于一个谋杀犯农夫,但是我们肯定起源于*某处* ,鉴于我们的能力的奇异本质,我们的起源肯定不会和演化或者自然选择有关。某种东西创造了我们。也许是上帝。也许是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一个*目的* 。我们是为了某种理由而被创造出来的,而不仅仅是被一个善妒之神派来鞭笞有罪之人的。

我必须了解我们从哪里来,只有这样,我才能了解我们*为什么* 存在。我相信,正是因为缺乏这种领悟,使得我们无力进行长久的合作,并且持续地陷入阴谋操纵之中,比如哈德施塔特这类人。拥有不朽却毫无目的,是能想像到的最糟糕的诅咒,我想从这诅咒中解放自己——以及其他的血族,如果他们愿意听。

若没有领悟,卡帕尼乌,其他的一切都只是灰烬和白噪音。”

卡帕尼乌对此番话可能有的任何回答都被突然袭向两人的困倦掩埋了。他们堪堪够时间爬向各自的床——贝克特到他的棺材里,卡帕尼乌到睡袋里——在逐渐升起的太阳将他们送入沉眠之前。


This post has been edited by 河伯大君: 2022-12-22,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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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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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福尔扎城堡**

**米兰,意大利**

斯福尔扎城堡曾经是一座强大的堡垒,全副准备应对几乎所有攻击,但在现代却被一群完全不同类型的暴徒围攻:游客。城堡内有多个博物馆和图书馆,包括著名的古代艺术博物馆。从黎明到黄昏,石板地面不间断回荡着工作人员和成千上万游客的脚步声,人们从远近各地赶来参观这些旧时的遗迹。

当然,夜间的斯福尔扎城堡完全不对公众开放。此时,站在高层画廊里的人不是 "公众"。在其他任何一个夜晚,米兰的几个血族都可能在这些大厅里游荡,假装对艺术和雕塑感到高兴,以便用他们的品味和文化来打动他们的同族。斯福尔扎城堡被宣布为净土`Elysium`,属于米兰的数个净土之一,是血族可以聚在一起而不用担心暴力或敌意的地方——至少不用担心公开的。它不是吉安加拉佐王子的宫廷所在,但对于热衷攀登社会阶梯的吸血鬼来说,它是第二受欢迎的聚会场所。

今夜,城堡大部分都空荡荡的。吉安加拉佐宣布,今夜午夜开始,在其他地方将召集一次宫廷聚会,米兰的上层血族正在利用夜晚的前半段来做准备。这给吉安格拉佐留下了空余时间,让他前往斯福尔塞斯科参加他自己的会面。他现在站在其中一个较小的画廊里,里面主要是意大利古代的半身像和小型雕塑,散落在整个房间的基座上,看起来几乎像是随意放置的。它们的存在干扰了他近乎疯狂的步调,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响起了规律的节拍。

吉安加拉佐是意大利绅士的缩影,他的黑发扎在后面,穿着一套由最好的丝绸制成的海军蓝西装,一枚镶有玛瑙石的戒指是他唯一的饰物,即使在房间微弱的灯光下也会闪烁。

占据房间的另一个人,长久地凝视着正在踱步的吸血鬼的膝盖骨,在脑海中玩弄了一会打烂它们的幻想。对于这个地方,他的外表不可能更不合时宜了。他穿着牛仔裤、跑鞋和一件皮夹克——尽管为了表达对此次会面的正式性的认可,他用一件皮革运动外套取代了他通常的摩托车夹克。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也没有戴上他惯用的棒球帽,没有帽子,他的头看起来光滑赤裸。他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帆布运动包。有些东西他在旅行中从不离身。

最后,他等亲王说话等得不耐烦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稳定的步调了。“很酷的节奏,”他说着,挡在吉安加拉佐的路上,“但我不能跟着它跳舞。”

“告诉我,执政官贝尔,”吉安加拉佐呵斥道,抽身而起,避免直接撞进更大块头的吸血鬼面前。“你的上级对此打算怎么*做*?”

西奥·贝尔——下属于巡行大法官雅罗斯拉夫·帕谢克的执政官,以及在最近的夜晚里也似乎变成了秘盟的跑腿小厮——用尽了每一点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要说“音乐课”。相反,*礼仪* 和 *外交* 在他脑海中提醒道,他给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的上级正在调查此事。我们以前处理过诅咒和血病,这次应该不会表明有什么——”

“省省这些陈词滥调吧,执政官!我不是什么无知的新生雏儿,不会被空洞的奇迹疗法的承诺所安抚,也不会被瘟疫和疫病的明晃晃的谎言所愚弄!这不是简单的病原体,内环很清楚!”

*基督啊,开始了……* “那你认为发生了什么,吉安加拉佐亲王?”贝尔咬牙切齿地问。

“你真的就这么瞎吗,执政官贝尔?所有的迹象都在显现。长老们的血液正夜复一夜地减少,如果传言是可信的,只有其他血族的血液才能减轻他们的脆弱。赤星闪耀——我听说它对于超凡视力的人来说更加明亮,但它的光芒甚至对我也是显而易见的。你难道真的看不出吉哈那临头了?”

“吉哈那是个神话,亲王。眼下确实有一个该死的大动荡,我同意你说的,但——”

“贝尔,我抛弃了魔宴,因为我无法忍受它现在变成的那个样子,以及它迫使我变成的样子。然而,我曾以为,你的上级准备在耆宿出现时对付他们,他们对神话和传说的抵制只是为了安抚年轻一代。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内环面对如此明显的证据时还要坚持把头埋在沙子里,也许我应该重新考虑我先前的决定。至少该隐之剑有眼睛。”

贝尔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故意表明他正在思考他刚刚听到的内容。然后,同样缓慢地,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几乎是与吉安加拉佐面对面地站着。

“亲王,”他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安静。“我今晚本不想来这里。我已经耗费了几个月时间搅合进一场巨量的狗屎风暴的中心。我被派往欧洲,却不清楚我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只是被告知要等待进一步的该死的指示,*然后*他们告诉我,当我到达后,我需要到米兰去,处理你的投诉。‘尽量消除他的顾虑’,他们告诉我。很好,我刚刚听完了,并且我*没有*兴趣去‘调解’。

“我很累。我已经习惯了太阳在这个时刻升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大洋的这一边,除了这里的每一个该死的执政官都有其他事要忙,所以没有人能做任何我正在做的工作,不管这工作是什么狗屎。然后现在,突然之间,一个秘盟亲王当面告诉我他在考虑换边。

“让我告诉你事情是怎样的,亲王。当你投奔秘盟并把你的城市也带过来时,这对秘盟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政治变化。但如果巡行大法官们发现这实际上是魔宴的伎俩,而你不得不作为间谍被放倒,这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很多人都会很没面子。*但是*——有趣的来了——相比起你真的*成功*回到魔宴那边,这会是一个较小的打击。

“我说得够他妈的清楚了吗?”

“你、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吉安加拉佐口沫横飞,这很罕见,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年龄的吸血鬼来说,老鬼们通常都很镇定。这就是那个平静地将他的整个城市交给敌对派系的长老,让他自己的人屠杀了当时身在米兰的所有魔宴忠贞派。贝尔意识到,此人必定真诚地相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要么是这样,要么他也被四处都在发生的鬼知道是什么影响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仍然需要明白我的意思。*

“我能,而且我刚就这么做了。我决定帮你一个忙,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除非你以后做一些蠢事让我记住它——我想,在外交的圆滑处事上,你欠我一点情面。”

贝尔从惊慌失措的亲王身边退了两步。“现在,”他继续说,“我向你保证,秘盟正在彻查此时,他们感谢*忠诚的*、*值得信赖的*米兰亲王对事态表现出的关注。我们会向你通报情况,如果你想到了任何东西有助于正在进行的调查,欢迎随时直接告诉我们。”

吉安加拉佐咆哮了一声,转身从最近的门口走了出去,贝尔开始思考这是否真的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

*去他妈的。这是我能处理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他们想要圆滑巧妙,完全可以找别人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

只有他极其轻微眯起的眼睛泄漏了贝尔的突然紧张,除非直接盯着他的脸,否则完全不会注意到。他在半身像和雕塑之间状若随意地移动,停下来检查其中的一个,弯下腰把他的背包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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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大君
2022-12-23,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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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珞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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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顿时响起人为制造的响亮雷鸣——贝尔站了起来,手里拿着SPAS-15半自动霰弹枪。武器开火,向天花板喷出一朵名副其实的弹云。石屑散落,天花板留下了一些弹孔,一些雕塑也遭到同样命运,贝尔希望它们还能被修复,但他并不打算让害怕破坏文物的恐惧阻止他。尤其是面对她时。

阴影斗篷——它使那黑发女人在正常视线中不可见——消失了,她随即离开了藏身的角落,躲开刺痛的金属云团,刚才那里的阴影触手让她能悬空在离地几英尺高的地方。她落在地毯上然后打了个滚,以比人类眨眼还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她举起双手,做出防御姿势,黑暗在她的手臂和身体上不停游移,让人很难聚焦于她的任何特定部位。

“很荣幸见到你,执政官贝尔。”

“去死吧,大主教。”

露西塔内心咒骂着,尽管她脸上没有透露任何迹象,她再次从贝尔发出的霰弹路径上躲开。她了解贝尔的名声,这所谓的“Killa-B”在美洲魔宴中声名狼藉,关于他的能力的消息甚至传到了阿拉贡。尽管如此,她还是相当肯定,他不应该能够发现她,她藏得非常好。这只可能是她现在能力不稳定的另一个征兆,就像她控制阴影失败一样。贝尔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无疑是很强的,可能是最强的,但她的年龄几乎是他的六倍。而在她状态最好的时候,她毫不怀疑她可以打败他,尽管那*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然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贝尔这边,就他自己而言,已经听说了太多关于可怕的露西塔的事迹,他不敢冒一丁点疏忽的风险。在秘盟执政官中间,露西塔几乎是一个传奇:派系战争中的一个独立玩家,以及一个冷酷的杀手。现在,她投靠了魔宴,使贝尔的尊重带上不小的憎恨情绪,以及恐惧。贝尔知道,如果他给她哪怕是一瞬间的优势,自己就死定了。

他也知道,他的霰弹枪几乎不足以摧毁这名勒森魃,尽管满胸满头的霰弹能使放慢*任何人*。就在他向那片迅速移动的黑暗开出第三枪时,他看到了大主教的身影,贝尔正以自己的方式在房间里飞奔、腾跃,他血液的力量将他加速到凡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然而露西塔几乎同样快,她身后的一个基座在霰弹枪爆发时几乎解体了。

贝尔转身正准备开第四枪,露西塔突然出现在他*上方*,再次被阴影高高举起。一根触须抽出,缠住了霰弹枪。金属变形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武器被压缩,它的中部弯曲变形。“让我们看看,没有了你的玩具,你要怎么办,执政官贝尔。”

“好吧。” 即使在待命时,西奥·贝尔也比任何凡人强壮数倍。现在,在战斗中,血液流经他的四肢,他则更强大。贝尔甚至没有绷紧身体做准备动作来泄漏自己的意图,就一把拉过了枪,把它连同露西塔一起拉到他面前,彼时露西塔的阴影触手仍缠在枪身上,她来不及及时解除它。贝尔用堪比活塞的力量向上猛击一拳,拳头与他对手的头骨相连。

骨头裂开了,即使露西塔的不死之身有着超自然的耐受力。世界似乎在她周围旋转,就像上帝在快速地关灯开灯。她落到地面,感觉到背部下方的地板,感觉到她对阴影的控制打滑了,触手消失了。上一次她被打得那么厉害,还是被利维坦打的,那是一个来自深渊的生物,潜伏在她的尊长,枢机主教蒙萨达的庇护所下面。她不确定任何其他吸血鬼曾经用如此力量击打过她。

但露西塔太有经验了,训练有素,甚至不会让这种程度的痛苦和混乱使她迷失方向。执政官冲向她,手里拿着一块木制基座的碎片,她向后滚去,过程中双脚踢向贝尔的下巴,最后她顺势翻转直立。她两腿张开落回地面,双手举到面前。贝尔被那一脚踢得踉踉跄跄,几乎和他自己的拳脚一样强力,但还是和露西塔一样迅速地恢复过来,站在她面前,木桩和拳头都准备好了。

露西塔开始往前走——然后突然停了下来,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击中,这是她在凡人时代就没有过的感觉。它的消退几乎和它的到来一样迅速,但它比贝尔本人可能做的任何事情都更让她感到害怕。如果她自己的疾病,不管它是什么,正在恶化,如果它能在战斗中突然爆发,她根本无法承受与执政官这样熟练的敌人作战。至少在那之前,她需要对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更好的掌控。

现在是时候换一种策略了,一种对露西塔来说不寻常的策略:说明真相。

“贝尔,听我说。敌意毫无必要。我不是作为你的敌人出现在这里。”

“说得对。魔宴最好的刺客恰好出现在他们认为是头号叛徒的城市里。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印象,但我没*那么*傻。”

话还没说完,贝尔就向前冲去,甩出一个大开大合的回旋拳,对着露西塔的头打了一拳。他没打算真的打中她。因为如果她选择格挡,就像许多拳击手本能会做的那样,她的胸部就会为木桩留下缺口,而贝尔几乎在同一时刻握着木桩推进。

但露西塔*是*最优秀的人之一,她几乎在贝尔发起佯攻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她没有格挡,而是低下身,避过贝尔的双臂,然后旋转着扫了一腿。贝尔重重地背部着地,但瞬间就爬了起来,这个动作没有露西塔那么优雅,但效率却不低。他预计即使在他站起来时也必须抵挡住攻击,但惊讶地发现露西塔没有进一步推进她的优势。事实上,她向后*退*了几步。

“贝尔,听我说。我不是来找吉安加拉佐的。”这是真的,就眼下来说。处决叛徒亲王并不是她在米兰的首要目标。她曾认真考虑过在这里杀了他,作为此行的附带利益,但她并不打算提及此事。

若单凭露西塔的一面之辞,贝尔早就发动另一次攻击了。但他没有忽略一个事实,即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有点太顺利了。露西塔已经存在了将近一千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确实没记错)——他现在应该受伤了,但却没有,而这意味着,贝尔认为,他突然需要了解更多。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但他也没有继续推进。“好吧。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有一瞬间,露西塔犹豫着想不告诉他,但最终决定这不会有什么坏处。即使贝尔本人还不知道她要告诉他的事情,他的上级肯定知道。你想怎么说秘盟就怎么说,但她知道他们的间谍很有效率。

“最近几周有几个魔宴长老消失了。另一些则变弱了,就像从内部受到攻击一样。我认为这可能是秘盟进攻的第一阶段,也许是一些该死的睿摩尔仪式。如果这是真的,你的人很可能会与吉安加拉佐联系,寻求他对欧洲魔宴据点的内部了解。我是来收集情报的,贝尔,仅此而已。”

“强大的阿拉贡大主教就没有她可以派来的奴才为她做跑腿工作吗?”

“强大的阿拉贡大主教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没有她可信任的奴才,尽管你自己的上级显然不这么认为。”

贝尔皱了皱眉头。他并不真的想相信她。他希望这是又一个骗局,希望她掩盖事实,即影响到秘盟长老血液的虚弱实际上是魔宴的阴谋。但露西塔不仅声称魔宴长老们感染了这种疾病,她自己似乎也出现了一些症状。虽然这个概念很奇怪,但他有一个可怕的怀疑,即露西塔告诉他的是事实,或者至少是部分事实。所以,如果秘盟对此没有责任——他相当肯定它没有——如果魔宴也没有责任——现在看来是这样——那还剩下什么呢?

露西塔的能力正在衰退,但它们仍然是可怕的。更重要的是,她仍然知道如何利用敌人的分心。甚至当贝尔张嘴想问另一个问题时,阴影就像帘子一样包裹住了露西塔。

当它们消失时,贝尔独自一人站在一个严重损坏的博物馆里,并且要做很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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